紀無淩将被花煙寒攥在掌心的手收回去。
微風一陣,拂起兩人之間的氣息,山中不知何來的桃花香,淡淡飄入鼻口。
花煙寒早就能猜到,紀無淩定是不會同意以她的性命作為賭注。
“我知道,就算你知道我要賭什麼,有十全的把握,你也不會同意跟我下賭的。”她歪頭,洋溢着笑容,雙目亮麗望着他。
“但也沒關系,我會讓你以擁有魔皇之力的身份,坦坦蕩蕩活在人世間……”話音剛落,花煙寒五指緊扣于他的手指尖,拉着他一路向山下走去。
世間總有流傳,當年素淨山出了名得散修人,實則為魔界失蹤已久的人魔雜種。
紀檀更是傳出言論,紀無淩常年居住于素淨山,且是因為他為人魔孽種,秉性極壞,難以訓教,便是困他在素淨山年複一年。
十年前,紀無淩被封印至素淨山後,人人皆知紀無淩性情殘暴緣由,是他體内的魔皇之力。因此,衆人皆由從喜愛到素淨山欲看武力第一,聞名天下的紀無淩,到如今聞風喪膽,驚恐萬分之态。
更是在他破除封印後,謠傳涼村連夜死人也是由他所為,引得人心惶惶。
而紀無淩的畫像,皆是人手一幅,以防萬一,紀無淩突襲。
紀無淩知道這些事由,卻無可奈何,他終是一個身擁邪惡之力的人,不受他人喜歡,是他這一生需要承受的痛苦。
臨近山腳下,紀無淩頓住腳步,奈花煙寒如何拖拉,皆不為所動,穩穩定在原地。
他無法面對這一切,雙眸深而沉,看不出一絲生氣。
花煙寒不由得懷念十年前再素淨山初見他時,那雙溫柔靓麗的眼眸。
“我這裡有長老給予我的信件,裡頭寫的便是當年柳府一事,柳府被滅與你母親脫不開關系,更是牽扯你的出生。”花煙寒攤掌,亮出信件,“若是你願意同我下山直面現實,改變紀無淩是個殺人魔的謠言,我便将此信給予你,如何?”
花煙寒也不知這招對于紀無淩來說能否行得通,可如今除了這一計劃,誰也無法撬得動這頭犟驢。他既然不肯與她以性命相賭,那拿上他目前最為關心的消息來誘惑他。
聞言,紀無淩凝滞的目光忽而一動,盯着信件半刻,低沉回應道:“好。”
花煙寒挑眉,忍不住嘴角上揚,卻極力壓制住内心的喜悅,面如平淡,收起掌心的信件,将手移至紀無淩身前,暗示他。
她微微傾頭,嫣然一笑,烏溜溜的眼珠子明晃晃眈他。
這麼多年,很多時候在封印中難以挺過時,紀無淩腦海中浮現的,就是花煙寒這張小俏的面容。
一颦一笑,長睫微顫,望他時目光如炬,飽含一切希望,給他帶來的是他這一生難以得到的溫暖與呵護。
驟然,紀無淩眉間淡開,嘴角上揚,伸手反将花煙寒的手牽住,未等花煙寒擡步,他已迫不及待拉她往鬧市中去。
正值正午,鬧市人來人往,小攤小販呦呵着,充滿人間煙火的氣息,是紀無淩一生所向。
若是可以一輩子不藏在山中獨自苟活,能随意行走于各種六街三市,身邊也有所愛之人陪同,是一輩子夢寐以求的場景。
他還記得,小時候最愛的淺粉色糖果,每次上鬧市,紀無淩吵着要吃糖果,柳茴便會給他買上一包。每次都能如願以償得到的美味,是他最幸福的時刻。
今日,他再一次看到跟當年一模一樣的糖果,停在小攤前,凝視着,嘴角微微一扯,伸手拿起一塊落入口中。
這麼多年過去了,唯獨這個味道紀無淩永生難忘。
酸酸甜甜,能忘卻一切煩惱的糖果,就是這個味道。
見到紀無淩臉上臉色逐漸變化,花煙寒發現自己賭對了。想要改變他,首先,需要讓他直面一切,打開心結。
花煙寒心花怒放,遞給小販銀兩。
紀無淩曾經夢到過,就像今日這般場景。他與花煙寒如同世間一對平常夫婦,雖平日住于山中,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卻也會下山來到鬧市,嘗遍世間美味,享受煙火氣息。
可當老闆雙手遞給他糖果,與老闆眼神對上時,笑盈盈的目光宛如被黑夜吞噬,一雙驚慌失措的臉面乍然而生。
紀無淩隻是擡手準備接過糖果,蓦然老闆驚恐失色,随同包好的糖果砸落在地,大喊:
“救……救命……殺……人魔來了……”
聞言,衆人目光投來,甚是有人偷偷從攤位下拉出一張寫有殺人魔三字的畫像,仔細核對臉面容貌,倏然雙手顫抖,恐懼得推掉攤位,跑回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