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瑩進去裡間,郁思嘉在店裡的一張木椅上坐下。
店面着實不算太大,又是以前的老房子,秦徹這樣的身高站在這裡,着實顯得有些逼仄了。
“坐吧。”她用腳勾了張椅子過來。
他倒是很聽話地坐下了,又打量了架子上的布料:“旗袍?”
怪不得剛才讓她選禮服她不要,原來比起西式,她倒更偏愛中式。
郁思嘉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一件好的旗袍,工費不一定就比那些禮服便宜,很多料子甚至不是機器能夠織出的,全都靠人工。”
她從桌上的托盤裡拈起一隻盤扣:“就比如這種扣子,都是她們從一根線開始纏出來的。”
“倒是沒見過你穿旗袍。”
明明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句話,可郁思嘉聽在耳中,卻不由自主地面熱:“你少在網上看我以前的視頻。”
她知道說這話的自己看起來肯定是惱羞成怒的。
果然就見他笑了:“哦,為什麼?不都挺好看的嘛。”
看得出他是在由衷地稱贊,可配上他那個語氣,郁思嘉怎麼聽都覺得他是在暗諷。
她斂了下情緒,故作感慨:“那個時候的我還很年輕,不像現在,快要被消毒水給浸出味了。”
“有嗎?”他十指交叉,臉上玩味十足,“可我怎麼沒聞出來?你身上明明就是柑橘香嘛。”
“啊?”好巧不巧的,劉瑩就是這個時候出來的。
看她站在門口進退兩難的神情,郁思嘉就知道她肯定是誤會了,隻好站起來尴尬解釋道:“不是,他是說我的洗發水。”
說着她又轉頭瞪了秦徹一眼。
他倒好,悠閑靠在那裡,一副大爺的坐姿。
劉瑩幹笑兩聲,将打包好的盒子裝進袋子裡,遞給郁思嘉:“師傅還說,另外一件月底前一定趕得出來,就是現在扣子上的珍珠不太好找。郁醫生你也知道,天然的海水珍珠越來越少了。”
“是你師傅太精益求精了,”郁思嘉笑,“明明用人工養殖的也行。”甚至很多高定,都直接用的假珠。
劉瑩也笑:“是呀,師傅這個人就是較真,不過這也正是我最佩服她的地方。”
郁思嘉與她相視一笑:“巧了,我也是。”
臨走前,郁思嘉留了兩杯青瓜凍撞奶:“既然你師傅不在,你帶回家和你媽媽一起喝吧。”
劉瑩很開心:“下午我還說要去買呢,沒想到現在能喝上現成的了。”
回到巷口,阿豪這次倒是不叫了,反而還搖起了尾巴——不是沖郁思嘉,卻是對秦徹。
郁思嘉懷疑:“别是認錯人了吧?”
秦徹卻暗自笑得得意。
雨天天黑得早,路燈亮了起來,郁思嘉打算乘地鐵回家。
“這杯奶我拿走,剩下的兩杯你帶走。”地鐵口,郁思嘉跟秦徹分着青瓜凍撞奶。
“我一個人喝三杯?”秦徹挑眉。
郁思嘉好笑:“想什麼呢你?”她擡眼瞥了他一下,“這兩杯是給薛明薛影的。”
看他不屑地呵了一聲,郁思嘉及時打消他心裡的馊主意:“青瓜凍不能過夜,你要是不想明天吃了拉肚子,就老老實實分給他們喝。”
她伸手指了他:“說知道了。”
“好,知道了。”他按下郁思嘉的手指,“我一定謹遵醫囑。”
謹遵醫囑……上一回這麼笑着跟她說這句話的人……
“嗯?怎麼了?”察覺到她的走神,秦徹低頭到她眼前。
“啊,沒什麼。”她笑了笑,拎起大包小包,“那我走了,你也回去吧。”
秦徹沒有說再見,隻點了點頭。
郁思嘉乘着扶梯下到底,轉身朝上面望了眼。
秦徹果然還沒走,提着兩杯青瓜凍撞奶站在那裡,背後是路燈照不到的暗處,唯有他的眼睛,熠熠生輝。
郁思嘉騰出一隻手來同他揮了揮。
他也緩緩舉起了手,嘴角一抹淺笑,不知在想些什麼。
目送郁思嘉進了地鐵站後,秦徹終于轉身出去,這才察覺她的傘還在自己手上。
摩挲着木質的手柄,他無聲笑了笑。
“老大,快上車!”一輛轎車及時停在路邊,薛明搖下副駕車窗,沖他招了招手。
秦徹有些哭笑不得,這倆小子當着人對他畢恭畢敬,仿佛他是多麼威嚴的上位者,可私底下,就連下車給他開下車門都不願意。
“老大,你拎着什麼?”他才坐進後座,薛明就迫不及待地趴在椅背上問他。
他将那兩杯青瓜凍撞奶遞了過去:“喝吧。”
薛明看起來十分受寵若驚:“哇,老大竟然會給我們買奶茶哎。”
薛影倒是看得明白:“肯定是郁醫生買的。”
“也對。”看這袋子裡隻有兩杯,薛明迅速将吸管插上,跟薛影分了。
吸上一口,薛明猛點頭:“嗯,還挺清爽的。”然後才問秦徹,“老大,你喝了沒?”
“……”秦徹擡手扶額,“開車。”
薛明還在喋喋不休:“可是老大,你怎麼不送郁醫生回去呢?還讓她搭地鐵,多沒有紳士風度啊。”
“就是就是。”
這倆小子是真吵人啊。秦徹轉頭看向車窗外,映在玻璃上的街景忽明忽暗:“因為,現在我還隻是個‘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