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棠不認床。
來到陌生世界的第一晚睡得還算安穩。
在這個家裡,喻棠是所有人可以欺負的對象。
名義上是家裡的二少爺,可人人都知道,喻棠隻是個野種而已。
是先生對婚姻不忠的産物,後來喻棠的母親死在春天,于是隻有十歲出頭的喻棠被領回來。
确定枕頭裡沒有藏任何東西,喻棠把門反鎖。
喻姜是個危險分子,同時也是最有時間和精力欺負他的人。
果不其然後半夜喻棠就聽見了很重的腳步聲。
踹門的聲音緊随而來。
“喻棠?開門。”
“我看看你身上的傷。”
少年的聲音在夜色中微微沙啞,喻棠抱着被子呼吸放輕。
系統已經把背景發送給他。
白天更衣室是場意外。
平時,喻姜雖然行為過分,但僅限于口頭上的淩辱。
會當着所有傭人的面稱呼他為“小野種”“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婊子”,對長相的攻擊更甚。
可真正動手還是頭一次。
喻棠被關在空更衣室,門被反鎖。
喻棠的頭發被抓着砸在牆上,緊随而來的則是悶重的拳拳到肉聲,好像有很多雙手。不僅有拳頭,還有腳……抱着頭求饒卻不能喚醒他們的憐憫。
聽着少年的聲音,喻棠感覺關門是對的。
砸門聲像是悶重的雷鳴,喻棠的臉色蒼白。
他聽到這種聲音會很難受。
腦海中的聲響愈發沉重,形成立體環繞的效果。
喻姜雙手插兜站在門外,别墅裡的人差不多都睡了。
他平時這個點早睡了,可他一閉上眼睛,喻棠被潑了水的可憐模樣揮之不去地出現在他的意識裡。被澆了個透的孱弱身體,睫毛浮動着瑩瑩的水珠,連眼珠子也仿佛泡在水裡,唯有唇色鮮紅得厲害。
……像是咬碎了紅薔薇破開的汁液,染潤出來的顔色。
之前也欺負過他,但那時候隻有居高臨下,從來沒有哪次像現在這樣。
喻姜鬼使神差地出現在喻棠的房間外。
說是房間,更像是保姆房。
為了區别對待,喻棠在别墅裡住的地方很小。隻有床、櫃子、桌子,除此之外沒有更多的東西。
但不管如何踢門叫嚷,始終得不到一聲回應。
自己的這個野種哥哥,總是怯懦的,陰郁的,從不敢和人正面對視。不回應很正常。
不管被如何羞辱,都像個木頭樁子一樣站着,當罵到他母親時,那低垂的眼才會擡起來,小聲反駁,沒有。
沒有?
怎麼會沒有。
婊子生出來的兒子也是婊子。
一個婚内出軌的對證而已。
包括父親和喻棠的媽都該得到報複。
喻姜得不到回應,幹站在門外生悶氣。
他這是在做什麼自找不愉快,喻棠就是被打死了跟他有關系嗎?他是腦子被驢踢了才會到這裡自讨苦吃。
喻姜氣極反笑。
還真是膽子大了。
不過沒關系,隻要還住在一起,還在一個學校,喻棠就别想從他手心逃開。
他陰鸷的眼凝了足足五分鐘,才從喻棠的門前離開。
踹門踢門的聒噪聲終于停歇,喻棠短暫地得到甯靜。
是他今天稍微強硬了些。
在以前,喻棠的房間任何人都可以進出,根本就沒有自己的房間。
【頭疼不疼嗚嗚哇,棠棠。】404的電子音很沉重。
喻棠抿出來一個笑:“沒關系的。”
話雖如此,皓白的腳踝淤青了一大片,看着像是扭傷了。
不知道傷口要多久才能恢複,視線落在外傷藥上,最終還是選擇放棄。
*
早上穿好制服,樓下已經在吃早餐。
喻棠扶着樓梯走下去,喻姜恰好把牛奶喝完。
少年的心思很好猜,把善意或者惡都擺在臉上。
家裡的廚師有好幾個,平時就是苛刻,絕對沒有缺過吃喝。今天的餐桌上顯然隻有一人份的早餐,被吃幹淨,一點都沒有剩下。
喻棠看了一眼喻姜,擡腳往門外走。
家裡的車不少,但喻姜的排擠都放在明面上,以前上學也都是步行,喻棠沒打算和喻姜走一起。
喻姜放下筷子,他快撐吐了。
以前沒有這個飯量,為了惡心喻棠,他甯願自己難受一點。
一個野種而已。
不就是要被欺負。
“他就這麼走了?”喻姜眉毛一皺,“甩臉色給我看?”
喻棠低眉順眼的樣子看起來就懦弱,像是輕輕一踢就能踉跄好幾米的清瘦。不怎麼還嘴,有時候喻姜嘴上沒把關,說話難聽得很,在學校裡學的那些髒詞不要錢往外吐,喻棠就雙手垂在身側聽着。
一邊聽着,還要等他發洩完以後,露出一個略帶幾分讨巧怯懦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