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教室的學生不多,每個人的位置很寬敞。
面對刺耳的嘲笑和喧鬧,喻棠抿緊了唇,默默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從頭到尾,喻棠的視線都沒有擡起過,頭發好久沒剪過,總之看起來有點陰郁邋遢。這也是為什麼在班級裡,喻棠總是被人欺負的原因之一。
座位在班級最後一排的角落裡,靠近窗戶,視野算不上很好,能看見遠處的操場,和一望無際的天。
喻棠書包裡掏出來卷子,小聲叫了一下前桌的名字。
“你的作業……我幫你寫好了。”
少年扭過頭,這件事本來就是理所應當的,所以他很快就扭過頭,準備收好自己的作業。
“嗯,我看看。”他動作粗暴地抽出來喻棠攥在手裡的卷子,可這次,第一眼瞥見的卻是喻棠的手。
過度白皙的肌膚如同新雪,在攥着卷子時,指尖泛着一點桃花的淡粉,不知為何,他的心髒卻猛然一跳。再稍稍往上移,正對上喻棠有幾分病态恹恹的雪白面龐,現在的溫度早就跌下來了,喻棠身上還穿得很薄,隻因為到學校後稍微小跑了一段路以後,臉頰上蒸着點櫻花粉。
沁着水、墨玉般的烏眸就這麼看着他,細長秀氣的眉頭微微蹙着。
他心亂了,心裡又生出來些許病态的施虐欲。
喻棠看他表情有點怔,微微往前坐了點:“怎麼了?”
一股馥郁淡雅的香氣不要命地包裹着他,少年的神情閃過一絲慌亂,很快垂下頭,一目十行粗略掃了幾眼:“沒、沒事,算你識相。”
工整秀氣的字迹,沒有任何連筆,整整齊齊,跟人形打印機似的。
以前也不是沒有讓喻棠幫忙寫過作業,但從來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麼慌亂過。沒談過戀愛的人把這種心跳當做勾引,回過頭的瞬間卻不住回味這瞬間。
喻棠和喻姜年齡差得不大,差不多一兩個月。
哪怕在同一個班級,對于喻棠被欺負的事他也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作沒有看到。甚至因為私生子的這一層身份,這些少年會更加肆無忌憚。
喻姜瞳仁沒聚焦地看着黑闆,心思早就飛到了喻棠身上。
什麼東西。
喻棠還答應幫其他人寫作業?
他一陣惱,踢了踢桌子,椅子腿在光潔地闆上吱一聲尖銳的響,他陰沉着臉走向角落。雙手按在那少年的桌面上,居高臨下的垂眸看着他:“我問你,自己沒長手嗎?”
少年回過神,正對上喻姜黑沉沉的眼,他的心迅速下墜,說話也磕磕巴巴:“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自己沒手嗎?”
長腿踹上他的桌子,看起來高高瘦瘦的男生實際上力氣一點都不小,光是這一下就直接讓桌子移了幾十厘米,桌子歪歪斜斜,桌子上本來就不多的東西也幾乎都墜到了地上。這動靜不小,喻姜在這個班的人氣很好,他的所有負面情緒似乎都發洩到了喻棠身上。
同學面前,喻姜還能稍微收斂一下。
不管是演戲也好,還是本質上就是雙面派,喻姜從來都沒有哪個時候像現在這樣暴怒過。
“喻棠字工整點,你之前不是說過,誰不想寫作業就去找喻棠?”被踹桌子的男生即便是心裡窩火,可面對的人是喻姜,他就一點也不敢得寸進尺。
家世分三六九等的話,喻家是絕對的最頂尖。
不少人家裡都仰仗着喻家,不管家裡有沒有合作關系,他們是不敢惹喻姜的。
哪怕再生氣,也隻能笑臉相迎,他擠出來一個笑:“喻小少爺,你之前說過的,你忘了?”
其他人看喻姜今天情緒有點不對勁,而且都是同一個班的,也怕這麼說下去真要出事,紛紛開口。
“的确是有這麼一回事?”
“喻姜,今天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怎麼也開始維護喻棠了,他不就是一個婊子生的嗎?至于因為他跟班裡同學鬧得不愉快嗎?”
一句一句的話像是一片片雪花,喻姜也說不上來這種沒來由的情緒是什麼,他隻是看不慣,喻棠他自己欺負就算了,其他人還不長眼地湊上來,不就是找罵嗎?
不過這話他過去确實說過。
喻棠是個不要臉的婊子生出來的孩子,這消息也是他散播出去的。
有私生子私生女對他們這種家庭來說太正常了,然而明目張膽帶着情人的孩子給原配養的還是頭一份。他們不敢說喻姜的爸,就把惡意都給了喻棠和喻棠的母親。
什麼髒話都往外說,有時候會讓人懷疑,這樣惡毒的話究竟是怎麼說出口的。
喻姜陰沉着臉,冷森森地道:“以後别他媽讓我看見你再讓喻棠給你寫作業,我見一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小姜,你又說髒話了。阿姨說……”喻姜正在氣頭上,喻棠輕如羽毛的聲音從身後傳過來。
喻姜猛地扭過頭,少年像條兇惡的狼。
哪怕還年少,可已經足夠令人畏懼了。
眼神、氣勢、身高,站得高而覆下來的一片陰影,都足夠喻棠産生類似于懼怕的情緒。
喻棠把話又咽回去。
“我媽說,我媽說,到底誰是我媽生的?你認清楚,你媽已經死了,你忘了?”
“還有,以後你别幫别人寫作業。”
他的語氣還是兇的,喻棠的身上甚至有傷,喻姜想不起來昨天具體發生了什麼,他做過的那些事情,像是在洩憤,洩憤對象是喻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