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如同腳下生根般,站在原地沒有動作。
見她這樣,越塵疏起身緩緩逼近,語氣像是某種攝人魂魄的精怪:“師姐,既然你已經發現了我是魔族,接下來,你會做什麼呢——”
越塵疏原本惴惴不安,在他先前關于沈霜的所有印象裡,對方一向是個格外正直、不會手下留情的人,尤其是對于作惡的妖魔。
哪怕沈霜之前對他相當照顧,他也從未懷疑過這點——一旦對方發現自己是魔,定然會将他斬殺。
可是昨晚他魔族特征外化,對方分明看到了一切,知曉了他的魔族身份,但沈霜卻什麼也沒做,甚至安撫他直到他完成痛苦的化形階段。
這一認知,讓越塵疏心中不由自主地升騰起一種詭異的滿足感,像是被人類豢養的妖鬼一樣,一邊擔心自己索求無度為對方所厭棄,可一邊又忍不住,想要試探對方到底能容忍自己到何種地步。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現在的行為有多麼瘋狂,但凡沈霜要對他下殺手,在他還未完全恢複好的當下,在這個被修士包圍的環境,他根本沒有完全的把握能逃脫。
但越塵疏還是這麼做了。
黑色的、細長的,有些類似某種皮質觸感的尾巴此刻勾勾纏纏地滑向沈霜的小腿,遠比主人更加大膽和坦誠,緊緊貼合着她的皮肉,像是纏住獵物的毒蛇一樣,死死糾纏。
沈霜好像聽到腦海中的系統在瘋狂尖叫,但此時此景,她确實也無暇顧及系統。
她伸出指尖,輕輕抵住對方不斷逼近的身體,黑眸冷靜到不起一絲波瀾,“别發瘋。”
“魔族又能如何,既然已經進了天珩宗,那便要守宗門規矩,隻要你不濫殺無辜、殘害民衆,便一直是我的師弟。”
沈霜覺得這正是大好時機,若越塵疏已然改邪歸正,不打算再對天珩宗下手,那麼她也不必再那麼處處費盡心思。
說白了,現在發生的一切都隻是書中劇情,對方也隻是書中人物,若不再對她返回原來的世界産生阻礙,沈霜并沒有興緻非要趕盡殺絕。
越塵疏愣了一瞬,拉過她的手置于自己的脖頸之上,緩緩收緊,“真的嗎師姐?”
“我可是魔族,”他眼瞳像一灘墨色暈開,“師姐一直以來,不是都要除魔衛道、誅魔誅邪嗎?現在不動手,是不舍得對我下手嗎。”
他黑漆漆的瞳孔不帶一點光亮,此刻專注地望着他,像是蟄伏的野獸潛藏在黑夜中,隻待獵物出現,咬斷對方的喉管,讓其徹底成為自己的所有物。
“……”
沈霜也不知越塵疏此刻抽了什麼風,她收回手,輕飄飄的一巴掌拍在對方頭頂,将少年今早特意收拾好的發型都拍了個扁。
越塵疏像被這一巴掌拍回原形似的,懵懂地垂眼看她。
“閑的沒事就去找找你小師叔的蹤迹,少在這兒想有的沒有。”
沈霜又不是第一日知道他的魔族身份,“皇城那麼多魔族,不也沒鬧出大亂子。”
“是魔族又如何,你将自己當個人看,别人才不會看輕你、傷害你,若是要将天下的魔族殺盡,百年我也殺不完。”
沈霜望着越塵疏,他的眼瞳中此刻清晰地映出自己的倒影,“除魔衛道,除的是邪魔,衛的是正道,如若你将來不作惡,我又何必殺你。”
少年傻愣愣地看着她,像是個初來人間的小動物,滿目茫然。
她伸手攥住小腿上不安分的尾巴,黑色的皮質鱗片冰涼而柔韌,在手掌心瑟縮着。
被攥住尾巴的少年登時滿臉通紅,“你——”
越塵疏的心髒似乎也随着尾巴被沈霜攥住了一樣,随她動作而被牽引着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