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褥已經亂得像貓蹂躏過的巨大棉花糖。
你如今沒力氣扯,便往下蠕動,蓋過額頭,露出一截小腿和腳,團成一團,像隻折頸溺亡在融化舒芙蕾裡的天鵝。
就這麼僵持了好一陣,你才聽見那人說,
“這樣瞧着不吉利,”岚似乎認真地斟酌了一番,“……像是停屍房裡擺着的。”
你嗤之以鼻,人就是預制屍體,作為曆史不悠久的出土文物,你怎麼會怕這個。
“就不可以像是雞蛋灌餅嗎?你思想不要太陰暗。”
也不知道仙舟是否有這種小吃,他大概是懂了,你忽然感覺踝骨被捉住了,帶着薄繭的指腹意味不明地擦過足弓。
“我言辭刻薄,一定身體力行向你道歉……你灌吧。”
岚的話,似乎沒有言外之意,但那一瞬間,你回想起了巴山夜雨漲秋池的滋味。
醍醐灌頂也是灌,雞蛋灌餅也是灌。
你徹底老實了,敢怒不敢言地把人參和雞蛋灌餅,劃出了自己的食譜。
耳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岚似乎坐到了你旁邊,你條件反射地捂住臉,抿緊了嘴求饒,
“我不吃了!”
雖然迷迷糊糊地漱了口,還咳了出來,但确實是不小心吃了一點的,魅魔能以這玩意為食也是一種本事。
煮爛的米漿起碼淡而無味,你無意中一口吞下,感覺自己像是生吞鹌鹑蛋清。
“……”
岚靠在床頭,雙腿交疊,默不作聲看了你一會兒,目光在軟枕的褶皺上穿涉而行。
你緊繃着的心,還沒落到實處,就感覺手腕被他用幾根手指松松捉住,扯了出來,另一隻手捂到了你的背上。
“先把衣服穿上。”
“……你先穿!”
“我已穿戴齊整,脫了也不麻煩。”
你噌地一下破被而出,像是跳水擱淺的白鲸,或許動作太突然,腰陷了一下,便又結結實實地趴下了。
岚歎了口氣,隻是一會兒就把你抱在懷裡,雙腿箍着你的腰,厚實挺括的面料比起柔軟的皮膚,要粗糙許多,你便也放下心來,忍不住仰頭去看他做什麼。
“别亂動,會綁歪。”
“……哦。”
你便也像一隻被拎住後頸皮的貓,乖乖坐在他懷裡。
饒是如此,細窄的帶子擦過鎖骨的時候,你還是忍不住弓着腰,下意識躲了一下。
岚有些疑惑,祂以為是布料粗糙,便伸指挑起,又湊近去看你肩頭,有沒有磨紅的痕迹。
祂隻瞧見你肩頭上,祂無意留下的齒印和淤痕,倒顯得那根淺色衣帶,像是繩編裱花,越發伶仃可憐。
……岚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焦灼。
你感覺岚的呼吸噴在頸窩裡,癢刺刺的,幾縷頭發絲被熱氣連帶着,拂過鎖骨,
“我看看其他地方紅了沒有,過敏了嗎?”
你警惕地抱住了自己,不讓岚的手指沿着腰向上蹿,
“我要自己穿。”
你慢吞吞把手向後繞,摸索着要系個蝴蝶結時,手卻又被攥住了,這次的你已經下意識把腿分開,又不自主地并攏了。
身為被撞的銅鐘,你已經可恥地積攢了太多經驗。
身後的家夥似乎笑了一聲。
岚低頭吻你的肩,淡揚的嘴角浸了水痕,一直落在你的腰窩,在那裡留下一湧影子般的水痕。
但祂什麼多餘的也沒做。
你靠着岚的肩膀,慢慢站起來,望着自己身上的翻領露肩毛衣陷入了沉思。
講真的,祂的審美不算差到死亡芭比粉,這身衣服是蜜合色的,在亮處像抽穗的蒹葭一樣,總體上無功無過。
但這個花苞收口袖,還有這條裙子……
也不是多麼緊身的衣服啊!怎麼會磨磨蹭蹭穿這麼久!
沒有任何正經戀愛經曆的你,絲毫不知曉一條定律——
有些事,快了像電商配貨。
慢一點,才叫調情。
但走了幾步,你便顫顫巍巍停下了,有些慌張地看着他,眼睛差一點就紅了。
“走不動的話,我背着你?”
岚這麼說,卻單臂将你抱在懷裡,你像隻挂在樹上的果子,輕而易舉就被提了起來,手下按着的觸感,還有坐着的感覺,足夠證明那一身薄肌足夠實在,皮是皮,肉是肉,皮冷白單薄肉結實,沒有多餘的東西。
但你卻不安地并攏了膝蓋,更欲言又止了,
“要不,你讓我坐輪椅吧。”
你都不敢擡頭看他的表情,至于真實原因,更難以啟齒了。
你昏過去前,昏過去後,大概都被仔細清洗了,但有些髒東西太深入了。
腫得就剩下一道縫了,躺着還沒什麼,站起來走幾步就知道。
淌不出去,又隻是在那裡晃的感覺,太古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