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清到會議室的時候,不大的空間已經坐滿了人,沒有座的就貼牆站在座着的人的背後,打眼一看,滿滿當當一屋子人。
她大緻掃了一圈,找了一個不怎麼起眼的角落站了過去。
沒一會兒,本來就擠得緊緊巴巴的小屋子裡三層外三層徹底擠滿了人,要不是這次開會,芙清還不知道原來一個節目組光大大小小的組長就能有這麼多人。
聶導急吼吼地催命似的把人都催了來,結果大夥在這站了将近半個點了他也沒說一個字。
本身前面停工開工就耽誤了不少時間,起初大家都以為今天下午這個會最長也就不過幾十分鐘,畢竟早上聶導還在群裡說節目進程很趕,各部門都要打起精神來。
誰知道光等會開就等了半個小時,而且導演組幾個人圍坐在長桌旁,個個臉色鐵青,陰地仿佛能滴出水來,引得一屋子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聶導把咱們叫過來到底什麼事倒是說啊,我那視頻剪了一半還沒剪完呢。”
“就是啊,那嘉賓都晾在現場呢,一會兒那幾個祖宗要是又不滿意了鬧起來,那不還是給我們自己找麻煩嗎?”
“哎呀你們小聲點,你看那幾個領導的樣子,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說這話的是芙清身後的一個女同事,芙清微微側頭瞥了她一眼,圓臉圓眼圓鼻頭,長了一張很可愛的娃娃臉。
娃娃臉的觀點芙清是比較贊同的,她看向聶導從她進來就緊握的左拳,隐隐有不好的預感。
“導演,有什麼指示您說,這大夥都忙着呢,各組組長長時間都不在可不行啊。”
不知道東南角裡誰終于忍不住了,高聲沖坐在房間中央的幾個領導喊了一句。
瞬間一石激起千層浪,四周竊竊私語的聲音都高了好幾度。
似乎坐在房間中央的幾人也有點坐不住了,芙清看見執行導演用手肘輕輕碰了碰聶導的胳膊。
不少人注意到執行導演這個明顯帶着催促意味的動作都閉上了嘴,紛紛看向坐在會議長桌主位的聶導,等着聶導說事。
周圍嘈雜的聲音逐漸安靜下來,被執行導演暗示了之後聶導也沒有立即開口,而是端起面前的玻璃杯喝了很大一口。
芙清站的位置距離聶導起碼有六七米遠,但是光看動作她仿佛都能聽得到那口水咕咚咽下的聲音。
該說的事終究還是要說的,再拖下去也沒有意義。
聶導吞咽完依然保持着垂着頭的動作沒看任何人,他摩挲着玻璃茶杯壁上凸起的花紋,終于清了清嗓開口。
“今天呢把大家叫來,主要是出了一件我們所有人都意料之外的事情。”
聶導頓了頓,似乎是在為了這件難以啟齒的事措辭斟酌。
“先給大家道個歉吧。”
聶導站起身來,笨重的木椅受力擦着水泥地面向後挫出去幾寸,帶起一串刺耳的摩擦聲,就像是有人握着一把軟硬不一的粉筆反方向擦着黑闆往上劃,聽得人牙酸。
矮胖的身影對着房間四角都是深深一躬,屋裡的人剛剛還被椅子噌地的聲音刺得皺眉,下一秒看着聶導肚子上的肉随着動作疊起又展開四次,都說不出話來了。
這是幹什麼?
搞得這麼難為情,難不成萬惡的導演組覺得節目效益不好,想着左右在山上他們也跑不了,悄悄聯系什麼集團把他們打包買了?!
擠滿了人的小會議室此刻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無論坐着還是站着的,每個人臉上都是被聶導這四鞠躬震驚到的空洞迷茫。
“今天一早我接到資方電話,從下個月開始,品優文化那邊……正式對咱們節目撤資。”
聶導說完無力地拉開椅子坐了回去,“我們争取過了,那邊的态度很堅決,這個節目我知道它不是我一個人的,它是屬于大家的,不少人還得靠着這口飯活着,如果沒了這筆投資,大家的工資可能都保證不了。”
天下熙攘,皆為利。
聽到關系到自己薪水利益,肩踵相接的人群又開始了竊竊私語,且愈演愈烈。
“大家靜一靜,靜一靜!”靜坐一旁了整場的副導演聽着耳邊越來越沒有下限的猜測,終于出言制止。
“如果真要是撤資,那我們的工資,節目組打算怎麼辦?”一個中年男人沖動道。
芙清順着那人往他身後看去,隻見他周圍裡三層外三層的人除了都帶着剛聽到這個壞消息的茫然以外,狀态卻是十分的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