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就不能再努力點!你就隻有這麼點能耐嗎?”收到成績單後中年男子一回來就開始發火——但其實上面的成績并不說得上差。
這話簡直莫名其妙。
“什麼能耐不能耐的?我就一普通人能有什麼能耐?”
“我也沒想讓你當什麼天才,但你為什麼非得甘心做個普通人!”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
“普通人怎麼了?把你扔進普通人堆裡不就是一神經病,擱神經病裡不也就一普通人。”
他心想:普通人怎麼了,我都沒做賭鬼。
“那也好過你不論擱哪兒都是極緻的神經病。你除了搗鼓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還會幹些什麼!?”
中年男子被反駁後嗓門變得更大。
“好歹也算個性鮮明呢哈哈哈。”
“張嘴就來!”
“高考就指望着這嘴加分呢。”
莊翊一邊說話一邊摳手。
前段日子社區裡組織了養老院愛心志願活動,組織活動的阿姨給他介紹過各種兼職:什麼飯店服務員啊、寵物美容學徒啊、汽修短期工啊都有做過——那次幫忙勉強算是一個回禮。
當天他戴着工作人員發的手套洗洗刷刷了差不多一整天,那晚手背和掌心就起了好多紅疹子,去醫院才知道是乳膠過敏,吃了藥之後就開始掉皮——他神情專注地盯着手,小心翼翼地摳。
摳下來好大一塊脫落的幹皮。
終于!
相當完整的一塊皮。
莊翊決定要誠摯地贊美它一番。
啊,你是一塊完美的皮!
莊翊覺得有些惡心的同時還覺得有些爽快。
手上脫落的皮大多是細碎的鱗片狀,摳得再仔細都還總是七零八落、零零散散、亂七八糟的一副模樣,還硌得慌、挂衣服。
他的手已經被摳得坑坑窪窪。
因此,能在這種情況下剝出一“張”皮可是相當的難能可貴。
“嘶——”這是摳破了。
超,流血了還。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中年男子暴怒,中氣十足的聲音如雷貫耳,莊翊終于戀戀不舍地擡起頭把眼神投向了對面。
手終于放下,貼在褲腿旁。
半握着的手用指尖摩挲着掌心角質層被剝落的邊緣。
有點剌手。
還有點痛。
還摳嗎?
唉……
摳。
莊翊在心裡自問自答,“嗤——”地笑出聲。
賤不賤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對面的人說了什麼莊翊沒在意聽,隻知道自己笑出聲後的一瞬就被中年男子一臉氣急敗壞地抽了一嘴巴子。
啊,他走了。
唉?為什麼打我。
他剛說什麼了?
嗯……
不管了。
聽到大門“嘭”一聲巨響,莊翊站在原地愣了一下,腳步一轉就要朝走廊深處房間走去,剛邁開半步,又轉了個方向去把大門給關好這才回了房間。
……
桌上的木偶熊定在一個帶發條的底座上擺出一個“歡迎回來”的姿勢朝着門口方向微笑。
咯吱咯吱轉了好幾圈發條,小熊滴溜溜地開始原地轉圈圈——仍是保持着“歡迎回來”的姿勢。
一根修長的食指也繞着小熊一圈圈地轉。
是的!我回來啦!
像是在追趕小熊從四面八方傳來的“歡迎回來”,食指也緊跟其後從四面八方回應它“我回來啦!”
沒關系的。就算那個老家夥兒不歡迎他,小熊歡迎就行了。
沒關系的。
桌上除了小熊還整整齊齊地擺了一套各種各樣的工具。锉刀、雕刻刀、三角刀、砂紙、木油……總之都是些跟學習不沾邊的東西。
按老家夥兒的話說就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什麼才是正經的東西,什麼愛好才算正經的愛好。”
“你說這些是亂七八糟的東西到底是因為你覺得這些就是亂七八糟的東西還是因為這些是我喜歡的東西。”
莊翊又仔細回想了一遍那天的情景。
很遺憾除了挨了一巴掌沒得到對方的任何正面回答。
老家夥兒也未必就是讨厭莊翊做手工這件事。
“他隻是讨厭我。”莊翊自嘲地笑了笑。
嗯……
那麼是為什麼呢?
不知道。
老家夥也不是從一開始就現在這樣怎麼看莊翊怎麼讨厭的。
大概什麼時候開始的?
可能是從媽媽因為老家夥兒賭博離婚走了開始的,也可能是從某次老師家訪說他上課不認真開始的,還有可能是從他在倉庫裡翻出來媽媽的木雕工具的時候開始的……
也有可能讨厭是不需要理由的。
讨厭就已經是最本質的理由了。
打人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唉?是為了什麼事情來着?
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