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冰今日還是一如往常起得早。

如今已是春夏交接之際，正午時分偶爾還能聽到蟬鳴，悶熱的時候更是讓人渾身黏膩不爽利。

不過夏冰卻不因時令的變化而感到有多麼煩悶。

來千機閣将近半年，她也漸漸地習慣了這裡的工作環境和氛圍。雖說初來乍到之時還有些拘謹，但如今已經能夠自然地與大家相處，除了她的老師——

柳止。

柳止在千機閣工作已經有五年了。

不過她性格比較淡漠，雖說不會與他人結什麼私仇，但也不會和别的人有過多私下的交流。

一切都秉持公事公辦，偶爾有無聊人士前來搭話她也全當沒聽見似的。

夏冰私以為千機閣的大家夥大多還算熱情，基本上新人來了沒幾天就能打成一片。

倘若新來的被上頭的點頭确定過是值得信賴的夥伴，同事們你一句我一句地插科打诨聊聊天就能把大家的戶口都給背出來。

——這也是讓宋青格外頭疼的其中一點：這幫人你說他們不聰明吧，倒也不是。個個都不傻，甚至有些聰明得很，他們中懂什麼的人都有，但就是沒什麼防人之心。

也怪不得風雩軒愛用卧底這招來對付千機閣。

雖然派過來的卧底總是不太精明，但是有用。

卧底看起來越蠢對這幫人越是有用，一個不小心就打入其中。

——話又說回來。

即使有着如此可靠的情報網，夏冰對這位老師仍不可不謂“知之甚少”。

除了這位老師的名字和長相，其他的諸如家庭，愛好等個人信息一概不知。甚至因為這位老師不住在千機閣，夏冰在下班時間還從來都沒見過她。

今天隻需上半天班，從下午開始到後天結束都是千機閣普通職員的休息時間。

夏冰有些工作上的問題還想問柳止，不過這些天大概是連面都碰不上了。

恰好再過兩日就是谷雨。

沅城人素來有谷雨吃春賞春的習俗。

夏冰幼時奶奶還會趁着天晴帶她去放紙鸢。小孩兒精力旺盛，跑來跑去玩累了回家也不願安分坐着休息。

她會跟在奶奶後頭一塊兒去後院的小園子，看着奶奶掐下來翠綠的茶葉尖尖，用手從竹籃子裡捧起來一小抷放到鼻子前，狠狠地吸一口氣——

盡是清新的、帶着苦澀味的、濕漉漉的茶葉香。

采下來的茶葉過不了多久就會被晾幹送進廚房，這些嫩綠的茶葉将會被焙得幹香酥脆，輕輕一撚就化作齑粉。

粗點心配着谷雨茶，一口一口，全是回憶的滋味兒。

放紙鸢、喝谷雨茶，這些習俗，或是說習慣，讓夏冰對這個節氣更多了些懷念。

不過今年的谷雨已經定下日程。

前些天碰見劉興時就被告知千機閣的大家打算一塊兒在谷雨那天踏青。地點定在宋青家附近的牡丹園。想去的人屆時閣外集合一塊兒去就行，不想去的人也随意。

休息日的時間總是過得格外地快。一眨眼就到了谷雨當天。

劉興和夏冰住在同一層樓，中間不過隔了三個房間。

劉興休息日總是睡得很死，她也相當有自知之明，所以早早地就和夏冰商量好，今天早上如果有空就來看她醒沒醒。

醒了當然是最好的，簡單洗漱一下就能出門；若是沒醒就喊她兩聲，沒回應多半是睡得還香——但是問題不大，肉包聽到動靜會把她踩醒。

實在醒不來就不去了，不強求。

不過夏冰還是希望劉興能夠一塊兒去的，因為有劉興在她總是覺得更安心些。

因此在聽到自己敲門聲過後立馬回應的一句“醒了！”時，夏冰内心小小地雀躍了一下。

木門内的門闩一響，劉興拉開門就看到夏冰被這動靜吓得神情有些局促的臉。

劉興拉過她的手，牽着引進屋内坐下。

“吃過早飯了？”劉興問，手上正把頭發梳順，開始編辮子——天氣悶熱時頭發會沾在脖頸處，她不喜歡。

“還沒。”夏冰歪頭思考，有些苦惱，“想不出來該吃什麼。”

“啊！世紀難題！”劉興忍不住感歎。

“嗯……那我帶你去吃米線！”劉興在吃這方面不太會有猶豫，想不出來就吃米線準沒錯。

沒有什麼是比早上來一大碗蓋滿帽子的米線更幸福的事了。

沒有！

兩人一拍即合，簡單收拾一下就直奔食館，吃飽喝足後又歇了好一會兒，這才在集合時間前半刻鐘優哉遊哉晃到了千機閣大門附近坐等其他人到達。

坐下沒多久，幾乎是前後腳，莊翊、劉書顔領着睡眼惺忪的洛然就來了。

“江忽呢？”劉興好奇，今天他竟然沒纏在劉書顔脖子上過來，少見。

“剛碰上老白，他領走了。也許待會兒就過來了。”莊翊一邊說一邊拍拍洛然後背，試圖讓他清醒一點，“小然，口水擦擦。”

“啊！”

洛然一聲驚呼，惹得大家一陣笑。

“來了。”劉書顔話音剛落，江忽就從白無雲懷裡跳下來，三步并作兩步直沖過來，蹭地一下蹦上劉書顔的肩，尾巴蜷在他的脖子處。

留下白無雲還在後頭慢悠悠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