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思言上門的那一日是個晴天,陽光分外燦爛。
他帶着夫人林秀玉進來的時候,房間裡原本緊繃的氣氛莫名地松了一些,就連老将軍臉上都有了微微的笑意。
“安将軍,許久不見了。” 老夫人含笑開口,目光在他與林秀玉之間輕輕一掃。
安思言微微颔首:“老夫人安好。”
林秀玉上前一步,向老夫人行了一禮,又看向葉菁,柔聲道:“這位便是葉家姐姐吧?果然見之可親。夫君與我說過姐姐的事,姐姐可真厲害,能将兩個姐兒養得這般出色。”
李雲芳聽不懂對方在打什麼啞謎,隻覺得是在誇自己,當即眉開眼笑起來,被鄧嬷嬷輕輕按了按肩頭,連忙闆起臉裝作若無其事。
葉菁聞言有些局促地起身回禮,輕聲道:“安夫人過獎了。”
李雲錦擡眸看了林秀玉一眼,唇角微彎:“安夫人溫柔娴靜,與安将軍很是相配。”
林秀玉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李大小姐年紀雖小,說話卻不客氣。”
老将軍輕咳一聲,目光直直地看向安思言:“安将軍今日上門,可是有事?”
安思言神色不變,淡淡道:“是有些事,需告知李小姐。”
老将軍眉頭一皺:“有什麼事是我不能聽的?” 說着,開始念叨着什麼自己也是朝廷的将軍,哪有什麼朝堂上的大事不告訴自己,而是去找閨閣裡的小丫頭的。
老夫人适時地打斷:“老頭子,安将軍既然特意來尋錦姐兒,自有他的道理。”
她對安思言笑道:“今日天氣正好,不如讓錦姐兒陪安将軍在園子裡走走?正好說說事。”
老将軍還想說什麼,被老夫人一個眼神止住,隻好在嘴裡念念叨叨,輕咳一聲表示,我也可以跟着去。
安思言點頭:“多謝老夫人。”
李雲錦福身一禮,神色平靜:“安将軍,請。姥爺一起來,可好?”
老将軍頓時眉飛色舞,立刻就站了起來,口中卻說:“若是你們非要我去,那我跟着走一走也好。”
林秀玉溫聲道:“那我便在此陪老夫人和姐姐說說話。”
老夫人點頭,又對周嬷嬷道:“嬷嬷也跟着去吧,免得錦姐兒走累了沒人照應。”
周嬷嬷會意,恭敬應下。
一行人出了會客廳,沿着回廊緩步而行。園中花木扶疏,假山流水間偶有雀鳥掠過,發出清脆的鳴叫。
許是這些日子走慣了的緣故,李雲錦不知不覺就往自己開的地那邊走。安思言一言不發地跟在她身旁,老将軍摸不清楚兩人打什麼啞謎,也跟着走。
等到了地方,三人方才停下來。
新翻的田地散發着淡淡的泥腥味。老将軍看着這幾畝地,幾乎不敢相信是自己後院之前準備做亭子的地方。
“這地方,當真是之前那塊地?” 他難以置信地蹲下來,毫無顧忌地用手撚了一塊土起來捏了捏,覺得自己仿佛是在做夢一樣。
明明之前還是一片荒地,如今居然已經像極了多年育肥的肥沃土壤。
若是這樣的能力能為他人所用…… 那莊子裡的那些地,少說也能增産三成以上。
一時之間,他有些恍惚起來,蹲在那裡出了神。
安思言站在他身側,目光掃過這片新開墾的土地,驚訝地挑了挑眉:“将軍府的後院,竟有這麼大一片空地。”
李雲錦淡淡道:“剛開出來,還沒種東西。”
她側目看他:“安将軍今日來,應該不是為了看這塊光秃秃的地吧?”
安思言沒有立即回答,目光落在遠處。周嬷嬷站在十步開外的樹下,手中捏着帕子,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将這邊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東海縣的案子,有了新進展。” 安思言終于壓低聲音開了口,往遠離老将軍的方向走了走。
蹲在地上的老将軍耳尖微微一動,想到之前老妻告訴自己的事,不免在心底一聲長歎。
“哦?”
“縣令周重山是假冒的。真的周縣令被找到時,已經神志不清,被人囚禁多年。”
“所以,是假冒的縣令私開銀礦,害了我爹的性命,也差一點送了縣上那麼多青壯年的性命?”
“是。”
“那周斯越和韋夫人呢?”
“既已查明事情與他們無關,自然是無罪釋放。” 安思言語氣平靜,“韋夫人自請下堂,帶着嫁妝回了韋家。”
李雲錦舌尖輕輕啧了一聲:“安将軍今日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
安思言聞言輕笑了一下,聲音壓得更低:“此背後牽扯北狄和朝中某些人,案子還沒完。” 他頓了頓,“你和你母親,日後要小心注意安全。”
李雲錦唇角微揚,笑意卻不達眼底:“那就,多謝安将軍的關心了。”
安思言見她這副模樣,想起之前在東海縣,她叫自己安叔叔的樣子,唇角不由得勾了勾,又道:“之前我叮囑太醫不要漏了你的事,不曾想那家夥在太醫院院判面前說漏了嘴。院判隻怕不敢瞞着陛下。”
老将軍忽然就耳聰目明了:“你這厮剛剛在說什麼?”
安思言對他笑了笑:“秋獵之前,陛下可能就會召見您。”
老将軍跳起來怒視安思言,在後者不為所動的表情中,對着空氣打了一趟拳,對安思言怒道:“走走走,你帶來的消息,可沒一個好消息,小鬼煩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