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走……”鳳長生與商靖之四目相接,“将軍認為我不情願,便覺得留着我無用,所以要送我走?”
商靖之不解地道:“你既然不情願,難不成想留下?”
鳳長生被商靖之問住了,他确實不情願,卻為何想留下?
因為無處可去?因為商靖之是他的救命恩人?
商靖之見鳳長生默不作聲,道:“這天下大得很,遠不止金陵,且山川湖海,風土人情,各不相同,你大可四處遊曆一番。”
鳳長生猜測道:“這金陵流言四起,你怕我受不住?”
商靖之寬慰道:“趨利避害乃是人之本能,有何不可?你毋庸在我面前逞強,我知你不好過。”
“我以為自己十之八.九能三元及第,光耀門楣,甚至能位極人臣,名垂青史,然而,我當衆來了癸水,以緻于仕途盡毀,遭爹娘厭棄,還被下了獄,猶如堕入了一場噩夢。我的确不好過,但我從未想過離開金陵。”鳳長生神色堅定,“趨利避害非我所願。”
“那我便在金陵為你找一處宅院吧。”商靖之并不覺得自己有資格幹涉鳳長生的決定,且鳳長生直面流言蜚語後,若能挺過去,必然有所成長。
“我……”鳳長生陡生委屈,“将軍非要送我走?”
“對,我非要送你走。”商靖之坦白地道,“不然,有朝一日,我定會強迫你與我歡.好。”
鳳長生一字一頓地道:“我已答應委身于将軍,将軍何必有所顧忌?”
“既是如此。”商靖之命令道,“阖上雙目。”
鳳長生依言而行,覺察到商靖之虛虛覆上身,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欲要将其推開。
商靖之一手扣住了鳳長生一雙手腕,一手掐住了鳳長生的下颌。
鳳長生不由自主地顫抖着,唇瓣抿得死緊。
商靖之厲聲道:“将唇齒松開。”
鳳長生踟蹰良久,方才松開了唇齒。
他其實并不懂為何接吻須得松開唇齒,但他仍是覺得這般做羞恥難當。
商靖之輕易地窺見了鳳長生嫣紅的舌尖,他忍了又忍,忍得額上爆出了青筋。
鳳長生被商靖之的吐息侵襲着五感,腦子暈乎了起來。
須臾,有一物輕輕柔柔地落在了他額上。
“鳳長生,我救你,本是為了床笫之事,但我見你可憐,難得善心大發,起了恻隐之心,你勿要以為我當真不會逼你,你該當知曉我曾踏過屍山,淌過血海,從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商靖之松開鳳長生的一雙手腕,“你最好趁着我尚未改變主意,早些将傷養好,早些離開。”
鳳長生掀開眼簾,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我若不以身相報,又該如何相報?”
商靖之淡淡地道:“我便當日行一善,積攢功德,你不必報答。”
連生他養他的爹娘對他的疼愛都是有條件的,為何商靖之卻不求回報?
且他無法安然接受商靖之的恩惠,卻不報答。
是以,鳳長生提議道:“一月後,将軍再問我願不願意如何?”
“你認為再過一月,便能逼自己心甘情願?”商靖之歎了口氣,“何必這般強迫自己?”
鳳長生擅長強迫自己,譬如他其實不愛念書,卻逼着自己一日看上将近十個時辰的書,又譬如他其實是活潑開朗的性子,卻逼着自己事事沉穩,禮儀周全。
時日一長,他變得習慣于與詩書為伴,且不善交際了。
他是在爹娘的期待中長大的,爹娘最大的期待便是他能金榜題名。
為了滿足爹娘的期待,縱然他并非天賦異禀,還是努力地摘得了會元。
商靖之有恩于他,商靖之對他的期待是與他交.歡。
為了滿足商靖之的期待,他定可說服自己雌伏于商靖之身下。
“算不得強迫,而是報答。”他微微笑道,“我想報答将軍,将軍想要,我便想給。”
“你理當多為自己打算,自私自利亦無妨。”面對柔順的鳳長生,商靖之頓生自責,他便不該問鳳長生是否願意委身于他,鳳長生此前一直将己身當做尋常男子,并無斷袖之癖,且與陳清影訂有婚約,要改變談何容易?
鳳長生感到困惑:“自私自利不是小人所為麼?”
商靖之循循善誘:“當小人有何不可?何必委屈了自己做君子?你來這人世間走一遭,是為了滿足他人的?為何不以自己的意願為先?”
從未有人教過鳳長生可自私自利,長至一十又七,他連床都未賴過,生怕虛度光陰,以緻于垂垂老矣,卻一事無成,辜負了爹娘的期待,眼前認識了不足一日的商靖之卻教他要自私自利。
恰是這時,四菜一湯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