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天空的鷹。
在強大到無懈可擊的内心面前,任何評價都不會有機會進入。
除非,她自己也是這麼認為的。
背對着李誼,趙缭在面具下,從來不會有任何情緒波動的眼睛,明了又暗。
“殿下擡舉我了,搏擊長空的鷹,哪有帶着項圈的狗,來食來得容易。”趙缭轉過身來時,又是無懈可擊的平靜。
李誼對她的自輕不置可否,隻是肩頭微聳。
“整件事的難點,不在查明事實,而在誰來查,才能不亂。”趙缭揚起眉頭。
“我很好奇,殿下原本的計劃裡,是想誰來查。”
李誼擡眸,保持禮貌的笑容淡去,半天才鄭重地吐出一個字。
“你。”
趙缭恍然又無奈地自嘲着笑了一聲,果然,她算到李誼會走的每一步都應驗了,包括他把自己算計在内的那一步。
這也是為什麼在李誼下帖子之前,趙缭就已經在代王府了。
偏偏要在兩個無法面對彼此的人面前,建立一些古怪的默契。
“但我不敢保證,陛下一定會把這個案子給我。神林操持下的大内察事營,有能力,鋒芒又未畢露。
虞沣是國舅,大内察事營來查也合情理。”
“不能讓神判官查。”李誼搖了搖頭。
過直易折,以神林眼裡容不得沙子的性子,抓到線索一定會不死不休的。
“隻能排除掉所有選擇,讓陛下隻有我可用,我才有機會去。
不然,任何人舉我,或是我自薦,都隻會适得其反。”
“嗯……”李誼凝眸思索,再擡眼時有了主意,“我手裡還有一個線索,可以先放給神林,讓他分身乏術。”
“荀司徒遭陷害的線索?”趙缭立刻會意。
“是。”既然暫時在一條戰線上,李誼也無意避諱。
“好。”趙缭向後退了一步,理清了所有頭緒,便行禮道:“末将告退。”
李誼颔首回禮,直到趙缭轉身,兩人的目光都再無交集。
。。。
“啊啊啊—是她來了!是她來了!”
富麗堂皇的卧房中,年輕的男人正抱着枕頭,瑟縮在床腳。
迅速的消瘦,讓他下凹的兩腮格外醒目,迷離的眼神中隻有恐懼,不知道看到的是陽間還是鬼蜮。
夜風撞開窗戶,之後更肆無忌憚撲入屋中,卷起珠簾,發出細微的聲響。
“叮咚-”“叮咚-”
然而,這聲音對傅思義而言,簡直震耳欲聾。
就是在這個聲音裡,他握着刀,捅進一個鮮活的身體裡。
也是在這個聲音裡,她說,傅思義,記住刀刃怎麼插進皮膚和内髒了嗎?
下次就是你了。
想到這裡,傅思義已經結痂的脖頸兒上的傷口,又開始撕裂着劇痛。
将他拽回那個脖子被割開小口,淌了一夜血的大婚日夜。
“啊———”傅思義凄厲地尖叫,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割下來,卻也沒有勇氣站起來,把窗戶關上。
直到侍女聽到動靜,連忙沖進來。
“姑爺!姑爺!您怎麼了!”
“快快快!”見到活人的傅思義,像是見到了救星,指着亂動的珠簾,話都要說不清了。
“快拆下來!快拆下來!”
“是……”侍女猶豫着應下,正要卸珠簾,就聽一聲斷喝。
“我看誰敢拆!”
侍女一聽,當即收回了手。便見一面容姣好的年輕女子披着夜衣,從門外走進。
她周身的氣派和傲慢,與自己年輕的面容格格不入。
正是虞家大小姐,虞境喧。
傅思義根本不在乎誰進來,口中還在一疊聲叫道:“拆!拆啊……快拆啊!”
“窩囊廢!”虞境喧惡狠狠地啐了一口,看着病态的傅思義,眼中的輕蔑溢于言表。
“多大點事,就把你吓成這副鬼樣子!”
傅思義一聽,在活人的包裹下,又壯起膽子來,站不起身就梗着脖子嚷嚷道:
“被須彌那匹惡鬼逼着殺人的不是你,被她笑眯眯割開脖子放血的不是你,你當然能這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廢物!”虞境喧更恨了,“你是我阿耶的女婿,她敢把你怎麼樣!”
傅思義氣咻咻扭過頭不說話,顯然虞境喧的話并沒有寬慰到他。
虞境喧看着他這個樣子,心裡的火就不打一處來,喋喋不休起來:
“真是我瞎了眼,放着五皇子不嫁,嫌他喪偶。放着趙薛兩家的兒子看不上,嫌他們門戶粗鄙。
多少豪門世家子弟、大有前途的進士想進我虞家的門,我千挑萬選,以為你是個清白肯上進的讀書人,還費盡心思,把你從你那死鬼未婚妻那兒搶過來。
結果呢!”虞境喧氣得拔下自己頭上的玉簪子,就狠狠擲向傅思義。
“結果就挑了你這麼一個鼠膽的廢物!阿耶給你謀了那麼好的前程,你卻天天跟個老鼠一樣,躲在陰溝裡!
你就該爛在辋川,和你那個見不得人的娘一樣,做一輩子的奴才!娶那個短命鬼,生一窩鼠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