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正好,空空如也的舞台,正适合大戲上演。”趙缭放下圖紙,又開始在細節處奮筆疾書。
“我就是不服啊,他們要引走禁軍,幹嘛用我們做筏子啊?”隋雲期自然地走到桌邊,磨起墨來。
“說什麼是因為你施壓征兵,動辄以家眷相逼,不管想不想北征者,都要被你強征,這才引起嘩變……”說着,隋雲期頓了一下,點了點圖紙上的一個地方。
“你這懸刀這麼設計是更靈敏了,但用宗索做的弓弦可能會崩斷。”
“随他們便吧,現在我可沒心情管太子那攤閑事,給他趕緊送走完事。”趙缭随口道,随即停下筆問道:“那用獸筋做弓弦呢?”
“那應該不會崩斷,我可以先做着試一試,但我先說好,成本可會大增。”
“隻要出箭更快,成本倒沒事。”趙缭筆端指了指後堂:“早上,李誼又送來十萬兩白銀。”
“啊?他昨天不才送了十萬兩?”隋雲期吃了一驚。
“隻有佩服了。”趙缭終于擡起頭來,道:“虞沣案中被放走的上百人,這次可是被李誼狠狠放了血,給他們剩的,估計就剛夠維持家用的。”
“我也聽說了,這幾日幾十戶官宅同時大量遣散仆役,把盛安的人牙子忙瘋了。”說完,隋雲期忍不住打趣道:
“早知道李誼敲詐水平一流,你當初就不用去死鬥場挨打了。挨了那麼多拳頭,還沒李誼進一戶人家敲得多。”
“你話多了。”趙缭無語擡頭,把圖紙遞過來道:“你先按照圖紙做着試試,不行我再改。”
說完,她就站起身來,“我有事出去一趟。”
“得令—”隋雲期懶洋洋應了一句,轉身看着趙缭的背影卻是輕輕歎了口氣。
果然,趙缭還是得去和他辭行。
。。。
南山後山的天池邊,白衣的男子坐在池邊垂釣,白色的發帶在身後輕盈地起伏。
說是釣魚,他顯然比起結果更享受過程,整個人都萦繞在一種恬淡寡欲的氣氛中。
直到,他身後多了一個人。
“屬下參見……”趙缭一句話都還沒說完,已經被他打斷。
“一定要走嗎?”李誡沒回頭,徑直問道。
趙缭不置可否,隻道:“在屬下走前,會将盛安的人和事都處理好,也會安排好主上的防衛,确保屬下北上的這段時間,主上的安全萬無一失。”
“那你呢?”李誡放下魚竿,站起身來,轉身看着趙缭,“你還能回來嗎?”
李誡眉宇間的沉默,彰示着他在無數個日夜,是如何的愁思。
“陛下不會給你一兵一卒的,用九百觀明台衛去對抗漠索的鐵騎。趙缭,我從前真沒發現,你是如此不切實際的人。”
“屬下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同樣是在李誡的面前屏住呼吸,可今日的趙缭,顯然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舒展,也更堅定。
“但是屬下已經做好,再也不能回來的準備。”
這是趙缭的實話,隻是這樣坦然地講起自己的生死,再平靜也會讓聽的人為之心驚。
“可我沒有做好準備!”李誡沖口而出,上前一步,一把握住趙缭的手,聲音裡居然布上了哀求。
“缭缭,不去了,好嗎?”
說到這裡時,李誡心裡一陣好笑。
從前,他能用蠱毒、用刑罰、用家族死死拴住趙缭的時候,卻總想抛卻這些,用感情挾制她。
可如今,趙缭的蠱毒解了,靈魂的強硬對抗着皮肉之苦,趙家已經和李誡緊密到一損俱損的程度,再也不能做他挾制趙缭的工具了。
李誡才發現,用感情控制趙缭,是多麼可笑。
果然,趙缭退後一步,躬身道:“屬下就不打擾主上清修,先行告退。”
“缭缭。”在趙缭轉身的瞬間,李誡從身後抱住趙缭,将下巴抵在她肩上,痛苦地合上雙目。
“千萬保重,一定平安歸來。”
“屬下明白,謝主上。”趙缭自然地掰開李誡的手,面朝他行禮時,看都沒看他一眼,直到轉身就走。
看着趙缭的背影,李誡怅然垂坐。
如果一開始,隻是将她養在自己身邊,陪她放風筝、喂金魚,教她寫字、繪畫、彈琴,會不會一切都會不一樣。
他本意,是想養一朵帶刺的玫瑰為己所用,卻沒想到,養出一隻永遠關不住的鷹隼。
趙缭走在下山的路上,邊走就邊解開腰帶,将被李誡碰觸過的外衣脫下,随手扔在路邊。
惡心死了。
。。。
隆和十六年正月十五,麗水軍将從盛安城開拔。
陛下極其重視此次北征,不僅在啟祥宮外搭設點将台,将麗水軍大印交于趙缭,親封趙缭為四征将軍之首的征北将軍,超規格賜金印紫绶。
還在馬牢之亂後,第一次出啟祥宮,親自送觀明台出城,北送二十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