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是不想麻煩她,也不想和她多待。說不定又要問他許眠舟的事,他不想回答。
校運會忙了一整天,辭易年在公交車上睡了一覺,耳機播放到第五首歌,旋律沉沉,機械的女聲報出熟悉的站點名,公交車駛入那片茂密的綠,藍花楹大道的景象逐漸清晰起來。
米線館,藥店,門口站着的阿姨手裡有一把五香瓜子,穿着件襯衫的老爺爺遛着一隻短腿柯基,水果店的阿姨養了一隻胖胖的橘貓,辭易年碰到過它好多次,來藍楹巷找它的貓朋友玩。
他在飯桌上沒吃兩口,感覺肚子裡除了那袋葡萄冰以外空無一物。不過現在也沒心情去巷口吃東西了,困,回去睡覺。
26号的院子裡亮着燈。少年身上穿着件沾有顔料的圍裙正在洗車,側影瘦削又沉靜,白色水桶裡水面流淌暖黃色的光。
門口傳來一陣聲響,像是誰抓着鐵藝門的圍欄搖晃發出的聲音,許眠舟側頭往門口看,辭易年正面無表情地抓着豎欄看他,見他轉頭了又抓着豎欄喊道:“我找許眠舟!”
“你有病啊。”許眠舟笑起來,走到門的一側問:“聚餐結束了?你媽媽呢?”
男生肩上還挂着校服外套,他懶洋洋地蹲下,答道:“有工作會議。”
許眠舟也跟着蹲下來,那人問:“你車洗好了?”
“對啊,我還給車胎充氣了。”
這樣蹲着似乎更能把對方的臉看清楚。辭易年的皮膚很白,是那種不透血色的白,在夜色和路燈下整個人的顔色都非常重,因為他的眉眼。
眼皮很薄,透着淡淡的青紫血管,黑色T恤被陡然的肩線撐開,許眠舟接着問下一個問題,目前為止他最關心的:“葡萄冰好吃嗎?”
“嗯。就是化得太快了。”
許眠舟皺起鼻子笑,眼睛又成了月牙。
那端的男生大概是想證明冰化得快的樣子,伸出左手的手掌貼在鐵藝門的黑色欄杆上,掌心對着許眠舟的臉,眼裡帶着點認真的促狹:“你看。”
許眠舟真的認真地端詳那隻手掌,清晰的掌紋和瘦白纖長的手指,以及學生都不可避免的握筆産生的繭。
他看了一會也沒看出這隻手和葡萄冰化得快之間有什麼聯系,半晌把視線挪到闆着臉的辭易年臉上,明明是繃着唇線的,眼睛卻已經笑起來。
“你敢騙我?”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辭易年的臉。
“你相信我啊。”辭易年回複。
最後以許眠舟伸出手指猛地戳在辭易年的手掌上結束,力氣下了死勁,砸拳頭顯然不現實,因為多半是由鐵藝門承受,最後反彈給許眠舟。
辭易年挑眉,手掌迅速抓住那根食指又放開減輕傷害,不然春城第一中學年級第一的右手或許會被砸出隕石坑。
許眠舟突然覺得現在這個狀态非常傻逼,兩個人隔着一道鐵藝門蹲着聊天,特别像許甯遠不給許眠舟和辭易年玩了兩個人隻好偷偷趁大人不在家跑出來玩。
神經病啊。
他被腦海裡的這個愚蠢想法逗笑,連聲音都有輕快的調子:“你吃飯了嗎?”
?什麼傻逼問題。
辭易年聽完挑了下眉,眼睛因為近視習慣性眯了眯,看着許眠舟的眼睛:“笑傻了啊?吃了,但沒吃什麼東西,在外邊聚餐都吃不了幾口東西的。”
“那你進來吧,這樣蹲着好傻。周姨今天煮了桂花酒釀湯圓。”許眠舟說着就站起來,把鐵藝門的鎖打開了。
那隻鐵鎖發出“啪嗒”一聲,院子裡的光不再被鐵藝門的雕欄切割成無數幾何圖形模糊地浮在視野裡,一刹那就傾瀉一地。
秋夜的寒露不知道又會降落在哪朵薔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