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許甯遠正在沙發上半躺着看财經頻道,聽到動靜回頭一看發現兒子把住在32号的小鄰居帶回來了,樂呵呵地站起來迎客。
辭易年展露出那副正常的嘴臉,俨然是一個懂事成熟的新一代好青年,把許甯遠哄成了老小孩,老男人嘴都咧到了耳邊。
許眠舟冷眼相觀,心說如果你發現了他另一副面孔的話,一定會覺得他有人格分裂。
酒釀湯裡卧着白色糯米團子,幾顆桂花打着轉,周姨直接往裡邊敲了雞蛋,細膩雪白的蛋白包裹着蛋黃,辭易年不動聲色地觀看對面的人慢吞吞地啃完蛋白,然後把蛋黃冷落在一邊繼續吃湯圓。
瓷勺碰在玻璃碗裡發出清脆的“叮當”一聲,許眠舟發現自己的挑食行徑被發現了也并不心虛,像被找茬似的不爽地眯縫着眼,說:“幹什麼?沒見過不吃蛋黃的人啊?”
“沒事。見過很多個了。”
第二天天氣變得很熱,太陽炙烤着塑膠跑道,梧桐樹葉被曬得油光發亮。
這種天氣如果跑步那會相當煎熬,廣播裡念着加油稿的廣播員聲音似乎也沒有那麼高的興緻了。
盛思沒報3000米了,取而代之的是吳永星,知道的盛思差點笑昏厥,造謠他這麼久的人終于親自上陣嘗嘗3000的滋味了。
“你還吃啊,待會還要跑3000呢。”許眠舟眼看着吳永星吃完兩塊綠豆餅之後又拆開那袋現做泡芙沒忍住提醒,男生大咧咧地捏了一個往嘴裡丢:“沒事兒,我再吃倆。”
陽光太刺眼了,許眠舟被刺激地眯起眼睛,聽着他說話笑了笑,轉頭看見身側的人依然在睡覺。
男生抱臂閉着眼熟睡,身上蓋着寬大的校服外套,睫毛靜止散落一片陰影。
盛思和吳永星結伴去了廁所,許眠舟把秩序冊撿起來看看自己的比賽時間。身邊的人動了動,應該是醒了,辭易年把外套掀開稍微往後靠坐直了一點,聲音有點啞:“幾點了?”
“嗯?”
他看着秩序冊沒有反應過來,一隻手蓦然伸過來握住了許眠舟的手腕。
這個角落能曬到太陽的邊角料,午後的陽光暖而亮,辭易年又蓋着外套,男生的掌心便微微發熱。
辭易年低頭看了眼表盤,那隻手掌完整地包裹住手腕和腕骨,片刻就分離,他松開許眠舟的手腕又調整姿勢重新半躺下來。
身邊那道聲音在笑,不知道是不是在這個角落被太陽浸泡得太久,邊笑邊說話的聲音聽起來暖呼呼的,像在喝一杯熱牛奶:“還睡呀,你的臉都悶紅了。”
辭易年的喉結上下滑了滑,發出悶悶的一聲笑,剛睡醒的嗓音總是不清晰,他把外套往臉上蒙:“沒事做隻有睡覺呗。”
“你還有項目?”
“有,我四點半有個跳高。”
“嗯。加油。”男生不冷不熱地丢下祝福語就開始醞釀睡意,不料引起了小許冠軍選手的不滿,某人的手伸進外套裡就蓋住他的眼睛,聲音在耳邊炸開:“辭易年!”
“嗯?”
“我和你說啊,我投了加油稿的,我專門為了你明天的1000米投了加油稿,你呢?說句加油還冷冰冰的,我現在就去把加油稿要回來啊!”
每次許眠舟不滿的時候辭易年總是在笑,這時候許眠舟最煩他笑,現在也是,他被用手蒙住了眼睛也不惱,外套裡傳來男生低低啞啞的笑,像誰輕輕撥了撥吉他的弦。
“到底在笑什麼!”惱羞成怒的人扯了一下辭易年臉上的外套。
辭易年把外套拿下來坐起身,眼神清明,已經完全清醒了,拿過身邊的水擰開瓶蓋遞給許眠舟:“喝吧,降降火。”
“那我明天得注意一下十一班的大文豪給我寫的加油稿了。”
這會兒許眠舟已經熄火,斯條慢理地喝水,試圖勸說道:“能不能過是一回事,能不能被挑中讀出來也是一回事,你别注意也别期待了。”
大概是覺得自己剛才那樣非常傻逼,還矯情。
因為他耳朵紅了。
辭易年把目光從他身上收回來,眼睛看着田徑場,唇角的笑又重新揚起來,漫不經心似的喊他的名字:“許眠舟。”
“嗯?”
“有沒有人和你說過,皮膚白的人通常藏不住秘密。”
許眠舟正在順着餅幹盒折疊的軌迹拆紙盒,他打算用這幾天的紙盒做個手工,他正在忙,沒空搭理旁邊的人,随便丢了句:“幹什麼?你又有什麼鬼話要說?”
“找你聊天。沒有,真心話。”
辭易年很愛這麼一句一句一幀一幀地回答他的話,如果這些對話有第三個人在場一定會不知所雲,神奇的是每當辭易年這麼回答他時許眠舟每次都能反應過來,像兩個人有一套心照不宣的對話密碼。
許眠舟思忖着停下手裡的動作,掰着自己的手臂觀察一會自己的手臂的膚色,半晌狐疑地轉頭看着辭易年的臉,熟悉的笑盈盈的表情,看不出他到底安了什麼鬼心思。
“你羨慕我比你白可以直說,這我媽給我生的,沒有秘籍。”
逗許眠舟是件非常好玩的事。
四點鐘時許眠舟就跟着劉豪去了檢錄處領号碼牌,吳永星幾個人和謝竹心趕到,陣仗浩大,脖子上挂着相機手裡拿着手機和礦泉水,仿佛這裡即将誕生奧運會冠軍。
廣播裡放着歡快的音樂,幾個看比賽的觀衆搭着肩膀興緻勃勃地跟唱,吳永星也跟着哼,手擺弄着那台相機。
“哪兒來的啊。”許眠舟問。
“謝老闆的,喊我多給大家拍點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