辻彩到操場找人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
校園裡的人早已走得七七八八。白天裡還因為畢業典禮而熱鬧無比,現在隻有一片寂靜,隻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所幸教學樓還零星亮着些許燈光,遠遠地照亮了操場,和操場看台上模糊的人影。
辻彩凝神望去,大概辨認出那是少女的輪廓——像是無知覺的人偶,棕色短發的少女就這麼安靜地端坐在一片無人知曉的黑暗中。
腳步不自覺地加速,最後幾乎是向她飛奔。
該死啊——那個混蛋男人真該死!
辻彩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憤怒過了。
就算她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甚至還親手幫彌希化妝,送她去見那個該死的狗男人。當她親眼見到孤零零被抛下的彌希時,心還是一抽一抽地疼。
要是沒說那句話就好了。
如果在愛情裡隻能嘗到苦澀,她甯願彌希從一開始就不要碰這杯苦酒。
後悔已經晚了,最要緊的是把這隻傻乎乎地硬往南牆上撞,還死不回頭的彌希打包帶回家。
但離得越近,辻彩越能看清那雙逐漸濕潤的灰藍色雙眼。
淚水緩緩盛滿了她發紅的眼眶,眨眼間,像一顆破碎淌血的心,迅速地将面頰濡濕。
辻彩的心與那淚水一起碎了。
仿佛嫌這還不夠,睫毛上還挂着淚珠的彌希勉強對她露出笑容:“彩——”
“給我閉嘴!”
辻彩從未以這麼粗暴的口吻和彌希說過話。
“我現在暫時沒有心情聽任何那個男人相關的事。”
她握住彌希的手,不出意料,冷得像冰。
彌希隻穿了一件薄外套,下午太陽正盛時還好,現在溫度降下來就完全不頂用了。也不知道她到底在這裡吹了多久的風,怕是要生病。
也不知是哭的還是冷的,她泛紅的鼻尖輕輕抽了一下。
“——阿嚏!”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辻彩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現在,給我穿上這個,然後跟我走。”
大概隻是看見辻彩太激動了沒忍住,白石彌希的眼淚已經停了。她揉揉眼睛,小聲說:“但照片……”
辻彩這才想起來照相機還是找人借的,稍微冷靜了一點:“拍立得還了嗎?”
“嗯,但我還在等岸邊學長……我想把照片交給他。”
真糟糕,辻彩想。怎麼到頭來還是要聽這個狗男人相關的事?
“我不管你跟他到底有什麼約定。”辻彩抱着胳膊冷笑一聲:“現在,立刻,馬上,跟我走!”
不久後。
為先前留在美術社的幾幅作品去向而奔忙了一下午,岸邊露伴終于想起之前照片的約定。
“她該不會還在那裡等着吧?應該沒有人會這麼傻吧?”
心底嘀咕了幾句,岸邊露伴還是決定過去看一眼。
結果如他所料,操場的看台果然空無一人。
“就說不會有人那麼傻……隻可惜了那張照片。”
岸邊露伴翻了翻速寫本。
被打擾前的小半天的時間裡,他隻來得及畫下幾幅印象較深的畫面。而錯過的照片不僅相當符合他對素材的要求,還把他拍得相當出彩——他對自己的自戀一清二楚,但并不打算改。
但錯過就是錯過,他也無能為力。
岸邊露伴有些遺憾地将它抛之腦後,轉身離開。
因為是畢業典禮,白石彌希提前跟媽媽報備過了,所以晚一點回去也沒關系。
得知這個消息的辻彩毫不客氣地把她帶回了自己家。
辻彩的父母長期在外地,她自己獨居,這也是她能随意安排自由時間學習美容的原因。要不是辻彩和白石彌希兩人的課餘時間都被排得滿滿的,辻彩早就想邀請彌希來她家玩了。
隻是沒想到彌希第一次來做客是因為那個狗男人……呸!
辻彩忙前忙後地幫她卸妝,又催她去洗熱水澡。當白石彌希穿着辻彩的舊衣服走出浴室時,還聞到了食物的香氣。
辻彩穿着圍裙,從廚房裡探出頭來:“發膜做了嗎?面膜敷了嗎?眼霜抹了嗎?”
“……”
白石彌希老老實實退了回去。
最後她頂着面膜,頭頂毛巾,相當不習慣地坐在了飯桌前。
“隻有壽司和味增湯,稍微忍耐一下吧。要不是你來,我的晚飯大概隻有雞肉沙拉。”
白石彌希雙手合十:“有這些已經很感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