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彌希已經開始動筷子了,辻彩冷不丁問道:“你等了多久?”
“從下午三點開始……”
白石彌希感到不妙,擡頭一看,辻彩面上倒是淡淡的,看不出多少怒色。
但正是這樣才更吓人。
“因為想把照片交給他?你自己拿着不行嗎?”
雖然也很想自己留着,但如果隻有這一張照片的話,果然還是得交給岸邊學長才行。
但這麼說的話,辻彩一定會生氣的。
她斟酌着語句:“想……再見他一面?他隻是臨時有事……他說過他會再回來的。”
大概是缺氧吧,辻彩眼前一黑。
她深吸一口氣:“所以你就為這一句話等了那麼久?”
答案顯而易見。白石彌希一臉不安地望着她。
為了避免自己被氣死,辻彩又問:“先不說這個了。我隻想問,你今天下定決心的告白,說出口了嗎?”
又是一道送命題。
“……行了,我已經知道了。如果你說出口了,大概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辻彩知道彌希一直想對岸邊露伴坦白自己的想法——從初遇被幫助的感動,憧憬着他而追逐着加入美術社,還有從他身上獲得的勇氣。
她也知道彌希害羞膽小的毛病,再加上岸邊露伴的确是個奇人,彌希的嘗試總是以失敗告終。因此,彌希下定決心,一定要在最後見面的機會——岸邊露伴的畢業典禮上——将一切說出來。
這也是畢業典禮這天,她如此歡欣雀躍地給彌希化妝,送她去見那個狗男人的原因。
辻彩原本還以為從今以後就能笑看彌希投入新男人的懷抱……這個妄想可能太過頭了。但她預想中最差的情況,也隻是彌希被狠狠拒絕後傷心欲絕,哭個幾天幾夜而已。至少這樣她還能了卻對狗男人的心結。
結果到最後,一切成空。
對友人的執着(頭鐵)心理有數,辻彩歎了口氣:“畢業典禮也結束了,之後大概沒有再見面的機會,你打算怎麼辦?”
白石彌希似乎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
她望着合照中笑容燦爛的兩人,即刻答道:“畢業典禮後還有一次聚餐……這一定是最後一次了。”
最後一次。
辻彩覺得自己對這個詞過敏。
她不自覺地擰眉,輕哼一聲:“……你最好是。”
然而,這個“最後一次”,終究還是無法達成。
因為岸邊露伴清晰地記得,在畢業典禮後第二天,他就直接搬去東京,馬不停蹄地開始了新一輪漫畫連載。
他先前在美術社創作的幾幅畫被校方拿去參賽,原本打算在畢業典禮後幾天再聯系他取走。他的行程太趕,就連校方也沒有預料到,猝不及防之下,隻能聯系他在畢業典禮當天把畫搬回家。
畫幅不小,他又穿着正裝,行動起來相當不方便,耽誤了很久時間。
……因而錯過了和白石彌希的約定。
倒也不是感到後悔……之類的。
岸邊露伴又翻回繪有照片的書頁,指尖摩挲着照片中少女燦爛的笑臉。
三年後,他終于開始認真欣賞特意為他妝扮的那份心意。
為什麼那時沒發現呢?那雙赤誠地注視着他的灰藍色雙眼,即便在照片中,也能一眼看出其中純真無瑕的真心。
回憶起來,就連三年後再次重逢,望向他的目光似乎也沒有任何改變。
而他仍然毫無察覺。
……明明一開始隻是想搜集白石彌希在杜王町生活時,與替身有關的素材。但不知為何,他中途沉迷于白石彌希的高中生活,并在不知不覺中看完了她整整兩年的經曆。就算他斷斷續續地跳了不少,鑒于白石彌希“書”中提到他的次數太多,他讀的頁數也比預想中多得多。
這些厚厚的書頁——白石彌希的高中三年——寫滿了岸邊露伴的名字。
在意識到這件事的分量後,岸邊露伴突然覺得手上的書頁燙手了起來。
就算是對男女之情一竅不通的他,也知道自己這麼偷窺他人隐私相當不妥當。
隻是他一開始能毫無負擔地這麼做,是因為他完全不在乎白石彌希到底是怎麼看待他的——換句話說,他甚至不怎麼在乎白石彌希這個人。
說到底,他的粉絲數不勝數,要逐一在乎他們對自己的看法,那他也太累了。就像辻彩,她在白石彌希的書頁裡可是不止一次地痛罵他為“狗男人”,他可沒那個閑工夫去斤斤計較。
但按照這個邏輯——
岸邊露伴微微皺起眉頭。
難道說,他開始在意白石彌希的想法了?
按照先前的等式——
他開始在意起白石彌希這個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