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似乎能聽見媽媽的聲音。
“爸爸什麼都會,什麼都知道。如果他在這裡,無論什麼問題都能解決。”
小彌希一如那時,發出了同樣的疑問:“那他為什麼走了呢?”
“……”
“肯定不是媽媽的錯——是爸爸太糟糕了。”
她清楚地知道爸爸在離家時拿走錢的事。
就算是小孩子,對生活的改變也有所感知。她用自己的邏輯理解了這件事,并試圖用自己的方式幫上忙。
之前她隻能在媽媽忙工作的時候努力照顧好自己。
但現在……
如果不是東方哥哥幫忙,她隻會眼睜睜地看着小熊先生——爸爸被别人帶走,再一次離開她。
“不能……再站在原地了。”
她小聲對自己說,又躍過影子最短的路燈正下方,再次與無數影子重聚。
零星的路燈照亮了遠處黑暗的道路。
目标是那個無所不能、無所不知,但一次又一次離開,極端糟糕的爸爸。
“……我得把爸爸帶回來才行。”
小彌希攏了攏外套,一步步地向前走去。
她的身影淹沒在更濃重的黑暗中。
東方仗助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意識到小熊先生不見了。
因為在與友善的無面人相遇後,原本狹窄的小巷逐漸寬闊起來,不知從哪個岔路口裡又冒出了锲而不舍的追兵。東方仗助在有如迷宮般曲折的巷子中竄來竄去,好不容易等身後的追兵越來越少,才意識到自己失去了方向。
連番不休的追逐戰下,他已經有點累了,胡亂擦了擦額頭的汗,喘着氣問:“接下來該往哪裡走?”
無人回應。
東方仗助意識到哪裡出了問題,一伸手,隻摸到了一個空蕩蕩的口袋。
巷子裡空間狹小,跑來跑去蹭丢了也正常,完全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搞丢的。
彌希,我把你爸弄丢了!你會原諒我嗎?
……想也知道不會啊!
一想到彌希珍惜地抱着小熊先生睡覺的場景,東方仗助就一身冷汗。
但無論如何——他回頭看了一眼,幾個無面人又一次出現在身後的轉角處——這種情況下也不可能回去找了。
别說回頭找熊……
東方仗助轉回正面,又一個轉角後,前方隻剩一片開闊——他已經從小巷中繞出來了。
……現在如何應對這群無面人都是個問題!
趁着身後的無面人還沒追上來,他提前拉開距離,及時反手回擋——
廚刀猛地撞上了無面人撲上來的胳膊,砍傷了幾隻眼睛,但更多的眼睛早有準備,及時閉上了。
刀口滑開,被震得後退幾步的東方仗助咂舌:力大無窮,刀槍不入,且在短距離内的直線速度如此恐怖,還有那麼大一群——他拿頭打也打不過啊!
一隻無面人被砍傷,暫且退卻,另一隻卻已經撲了上來。它被同伴的血水濺到,眼睛之間滿是紅黑的血污,像是無數道彙集而成的血淚,令人膽顫。
所幸追上來的無面人隻有這兩隻,東方仗助僅憑一把廚刀勉力支撐,耳邊卻隐約聽到了重疊的腳步聲。
東方仗助響亮地罵了句粗口。
該不會是追兵趕到了吧?!
慌張之中難免錯漏,東方仗助沒注意到瞄準他持刀右手的手,不小心被捉住手腕。仿佛被鋼筋手铐牢牢套住,東方仗助一時間完全動不了手腕,沒有武器的他無異于在等死!
東方仗助當機立斷,一個擰身向後——他要利用全身的力量把這個無面人背摔過去!
他成功了!
一米八二壯漢的體重不可小觑,當場将捉住他手腕的無面人甩至半空中,再将另一個想要趁機下手的無面人撞開。東方仗助趁着對方重心不穩,反手握住廚刀在對方手臂上留下一道長長的傷痕,抽身而退。
好不容易對付完兩個無面人的東方仗助苦笑。
短短的這段時間裡,眼前已經聚集了數不清的無面人,呈半圓形将他們包圍,正在默然無聲地看着這場鬥毆。
被血污浸濕的廚刀控制不住地下滑。
……他該怎麼辦?
東方仗助向後退了一步,再次握緊手中的廚刀。
逃是逃不掉了,隻能等對方先動,或許還能赢得一線生機。
東方仗助屏息等待着——
卻發現無面人沉默着,并未再上前一步。
怎麼回事?
他又向後退了一步,兩步。
無面人們仍然停留在原地。
一片黑暗中,無數顫動着的眼睛有如扭曲而冰冷的星辰。
被無數星辰凝視着的東方仗助隻感到一片寒冷。
他突然知道了他們不再跟上來的原因。
——但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