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可以說是疑問,也可以說是質問,胥拂之自己也知道,在那種氛圍下,甚至可以說是逃避。
惡鬼從來擅長抓主獵物的弱點,更擅長直擊人心。
他給了對方一個機會。
果然,對面徐負一重新站直了身子,他本就身材高大,被這衣服的勾勒下更顯得蜂腰猿背,一雙腿更是長得吓人。
那一股奪人的氣質随他站直的動作越來越明顯,在他似笑非笑的眼神中,胥拂之幾乎能聞到那一股腥甜的香味如巨獸一樣将自己籠罩。
到這時,胥拂之才突然間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從徐負一出棺材被自己打翻那一刻起之後,他幾乎都是以或坐或躺或倚靠種種懶散的姿勢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獅王可以懶散地度過盛夏,但不代表它就會忘記自己是族群首領。
他沒有忘記徐負一很強,甚至和他一樣強,但他卻忘記了,一個強者,從來都不會是沒腦子的蠢貨。
憑他差遣是真的,在他面前失聲痛哭也是真的。
沒有假的,都是真的。
他的企圖,也真切得從來沒有隐藏過。
還真是真實的可怕。
胥拂之微微閉了閉眼,深吸口氣,感受着從靈魂深處傳來一股戰栗。
閉上眼,那種被觊觎,被偷窺得感覺就更加明顯。
他好像都能感受到對面人肆無忌憚打量着自己,像是如同跗骨的蛇纏繞在自己的身上。
真的是.......從來沒有過啊......
他睜開眼,看似心路宛轉,時間卻隻過去了一秒鐘。
清淩淩的眸光陡然觸碰到那眼神,他笑:“我看新閻君去了東邊,我還以為你也去了呢。”
對方露骨的眼神猛地一縮,瞬間破功。
沒出息。
徐負一像是被擊中了後退一步,抖了抖嘴唇,“哦,是嗎?新閻君去了東邊?”
胥拂之彎了彎眸子,“哦,這樣啊,那你呢,你去哪裡了?”
“我,我就在周圍轉了轉。”徐負一像條蛇一樣軟下來,靠着柱子,聲音很是明顯弱了幾個度,“看你沒回來,就想等你來着,沒想到沒等到,所以就......”
“哦,這樣啊。我還以為你也去了東邊,我都以為你是閻君呢。”
胥拂之往裡面走,徐負一緊随其後。
徐負一心裡一緊,飛快瞟了眼胥拂之的臉色,看他沒有異常才哈哈笑:“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是閻君。”
獅子裝成了大貓,跟在主人後面,小心翼翼地豎起了飛機耳,生怕對方回過頭來發現什麼端倪把自己趕出去。
胥拂之沒察覺異樣。
他腳步越來越快,像是忍不住要逃離什麼,最後卻也隻是開了個玩笑,“你要是閻君那不更好,以後誰敢從咱們醫院收人。”
這話說得,他好像是真的不在乎閻君之位歸屬于誰了。
徐負一不敢回答,一米九的大個跟在後面,卻像是小媳婦似的捏着衣角,孩子一樣鄭重發誓:“你要是想回去當閻君,我一定第一個支持你!”
你要是想回冥府,我拼盡全力,也要送你回那閻君殿。
胥拂之突然停下腳步,白了他一眼:“無聊。”
徐負一差點沒刹住撞在他背上。
“明天,我陪你去龍躍寺吧。”徐負一說道。
胥拂之很是意外,他看似委婉,實則還是直截了當地拒絕了:“不用,張天驕陪我去就行了。”
徐負一冷哼一聲,“那個人類懂什麼,寺廟這種禅宗清修之地,你去了魂體受損怎麼辦?”
這種地方向來妖邪不侵,尋常鬼物妖魔連方圓十裡都難以接近,更别提還要進去找那主持。
怕是還沒跨進大門的門檻就魂飛魄散神魂俱滅了。
胥拂之指了指自己,“我好歹也做了五千年的冥府正神,不會有什麼事的。”
“可是你......”
“好了。”胥拂之打斷他。
徐負一欲言又止,看向胥拂之的眼神裡滿是不贊同。
“好了,聽話,我不會有事的。”
......
此話一出,兩人都是怔愣住。
胥拂之似是全然沒想到自己竟然說得這麼順暢,笑了笑也就過去了。
而徐負一一下子從脖子開始到臉頰紅了個徹底,話都沒說一句,當即原地遁走。
膽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