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處暑寝房門外的陳钰雪遠遠聽着歐陽奕所言，輕點了下頭。在她身側，白森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曹景身上。

從看到曹景那一刻起，白森的目光就沒移開過，這一刻，見他彎下腰，伸手去扶地上的秦老先生，白森往旁邊移過兩步，雙眼緊盯着曹景伸出去的手臂。

隻可惜，棋生太多，曹景手臂的情況還是不得見。

圍在走廊前的棋生雖比剛才要平靜了些，卻沒有散去的意思，歐陽奕還在苦口婆心地安撫勸導，可是他的威望顯然不如曹景，棋生們雖聽他說着，眼睛卻仍往曹景那裡打量。

歐陽奕說了一會兒，見眼前的棋生們不為所動，隻好向一旁的曹景求助道：“修仁，你來給大家說說，我們這棋院裡根本就沒有什麼鬼怪之事。”

曹景目色沉重，走到歐陽奕面前，粗聲道：“山長，依我之見，不如遂了大家的願。”

這話雖是對歐陽奕說的，然而他聲如洪鐘，所有人都聽在耳裡，就連遠在處暑寝房二層小台上的兩個女子都聽得清晰。

人群裡默了一陣，似是沒領會曹景所言何意。

歐陽弈忙問道：“修仁，你這話是……”

“我是說，”曹景道，“鬼詩害命一事不管是真是假，誰因為此事想要放棄秋奕的，就讓他們走吧，我們不攔着。”

沒人料到曹景會這麼說，畢竟前兩起死亡事件發生後他一直都堅稱是意外，看他此前的态度，哪怕九靈山塌下來也不能耽擱秋奕選拔。

堵在走廊前的棋生們先是小聲議論，一些歸家心切的棋生爆發出陣陣歡呼，秦老先生和其他幾個棋師先生來到歐陽奕身旁，不解地望着曹景。

“監院怎會……”陳钰雪也是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白森的眉頭擰成結，緊緊盯着曹景。

歐陽奕看上去也是惱了，大聲問道：“修仁，你就這麼放他們回去，秋奕可怎麼辦？”

曹景鎮定自若地回道：“聽到些鬼怪之說就人雲亦雲，動了放棄的念頭，這樣的棋生毫無定力，亦無棋心，他們就算在棋院的選拔裡勝出了，拿到了去神都的名額又怎樣？同樣會在秋奕決選中一敗塗地，與其讓他們去神都丢我們鴻清棋院的臉，不如趁早讓他們歸家去。”

他大聲說出這番話，聲音壓過衆棋生的私語和歡呼，好些棋生聽了，臉上當即就紅了起來。

不少棋師先生贊同曹景，他們撤到一旁去，那些雜役也都把通往前院的路讓出來，這時，剛才還鬧着要馬上歸家的棋生們反而定在原地不動了。

歐陽奕面有難色，半天拿不定主意，曹景見狀，躬身行了一禮，道：“半個時辰後就是第一輪棋賽了，我先去做些準備。”

他又轉身對一位年長些的守衛囑托道：“棋院外不太平，你安排車馬，多帶些人手，把要走的棋生送到官道上再回來。”

那年長的守衛趕忙應了聲“是”。

安排完，曹景頭也不回地走了，仿似根本不關心任何人的去留。

歐陽奕一咬牙，甩了甩寬袖道：“就依修仁說的辦，決計要走的，我們不攔着。”

他帶着棋師先生和雜役們離開了，後院裡那幾十個棋生看着空出來的長廊，竟無一人邁出步子。

過了片刻，有十餘個棋生低着頭，踏上了通往前院的路，其餘的折返回了寝房，就連一些沒有資格參加選拔的棋生也留下來了。

白森望見那些走回寝房的棋生雖臉上多少還帶有些恐懼的陰霾，步履卻輕快了許多。

不多久後，原本哄鬧的後院安靜下來，棋生們無論去留，都已散去。

隻有兩個女子還站在長廊前。

是武晴主仆倆。

陳钰雪站在小台上，一隻手緊攥着身前的橫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晴姐姐。”她低喃道。

武晴回過頭，遠遠的往處暑寝房看了一眼，最終還是走向歸家的方向。

陳钰雪低頭輕聲歎了口氣，眼中頃刻一黯，随後她又擡起頭來，強自笑笑道：“阿白，曹監院專門安排了人手護送，徐耀都督手下那些軍衛，應該不會為難晴姐姐他們吧？”

白森的話與先前并無二緻，她道：“不會為難，但也不會放他們出去的。”

還好有外面那些兵卒，不然，曹景的計謀就得逞了。

這是白森放在心裡沒說出口的話。

陳钰雪淡淡地點了下頭，又道：“走吧，陪我去棋館，今天下午我有一場對弈。”

“好。”白森應道。

曹景離開前說他要去為選拔棋賽做準備，那他應是回了棋館，負責盯梢他的顔洵也應該在那裡。

看了剛才在後院裡發生的這一幕，白森腦中有個念頭，她決定先找到顔洵，與他商議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