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處暑寝房的門,武晴和陳钰雪當先走進去,白森跟在采蓮身後。
面色蒼白的武晴在木床上還沒坐上多久,就起身來對陳钰雪道:“雪妹,我想了想,不如我們今日就離開這棋院歸家去?”
陳钰雪急忙道:“晴姐姐,馬上開始的選拔棋賽你就打算放棄了麼?”
武晴道:“就像蕭楠師兄說的,命都要沒了,哪兒還顧得上什麼棋賽?”
她雖貴為皇族,平日裡為人落落大方,但真到了有性命之憂的時候亦是打起了退堂鼓。
反倒是陳钰雪要顯得鎮定多了,她勸慰道:“我們好不容易有了參加選拔的資格,現在因為一些玄虛之事就放棄了,未免太可惜。”
武晴看着陳钰雪,唇角動了動,道:“那可不像是玄虛之事,是昔日的叛臣回來索命了,至于棋賽,還有來年,我們不應隻顧着這一次秋奕。”
她臉上更白了一層,轉過身吩咐自家侍女道:“你快快回我們的寝房,收拾一些行李,我們馬上就啟程回長安。”
陳钰雪見勸不住,隻能搖頭歎息。
正此時,寝房外傳來哄鬧聲。
幾人相看一眼,白森第一個起身去拉開房門,她們來到二層寝房外的小台上。
後院裡已然亂了套,數十個少爺小姐和随身仆從馱着大包小包擠在通往前院的走廊前,其中多是些有資格參加秋奕選拔的棋生。在他們身前,是幾個棋師先生帶了很多雜役和守衛攔在那裡。
“諸位學子,稍安勿躁,且聽我說!”一個兩鬓斑白的老者大聲道,正是教授棋經課的老先生,“棋院裡從未發生什麼鬼怪之事,不要聽信謠言,馬上就是選拔了,你們這時候返回家去,錯失的是大好機會啊!”
“留下來随時可能被索了性命去,”一個棋生大聲反駁道,“秦老先生,你就放我們回去吧!”
“切不可沖動,切不可沖動啊!好歹,你們等曹監院來,聽聽他的說法。”秦老先生一邊聲嘶力竭道,一邊指揮身周的雜役緊緊擋在走廊前。
讓接二連三的詭異死亡事件吓破了膽的棋生此時哪裡肯聽,都大聲呼喝着讓攔路的先生和雜役們讓開,沒多久,一些沒有參賽資格的棋生也身背行李加入一心歸家的人潮中。
看到這場面,武晴更加急了,她推了推她的侍女,催道:“采蓮,還愣着做什麼?快回去收拾。”
采蓮匆匆而去,武晴回過身來勸道:“雪妹,你也快做準備,跟我們一同走吧。”
陳钰雪卻搖了搖頭,堅決道:“不,我要留下來參加棋賽!”
武晴看她臉色堅毅,知道多勸無用,便不再多說。一旁的白森倒是疑惑道:“棋院裡都亂成這樣了,下午你們那棋賽還能舉行麼?”
“不管怎樣,”陳钰雪淡淡道,“隻要曹監院沒宣布棋賽停辦,我都要留下來。”
武晴輕歎道:“你啊,真是個棋癡。”
陳钰雪眼中如有淡淡一層冷霧,安靜地看着後院裡的亂象。
堵在走廊周圍的棋生越來越多,越來越激憤,可憐秦老先生一個年近花甲的老人,苦心勸導幾句還要停下來喘上一口氣,要不是那些雜役下人以自己的身軀為牆,奮力頂在一衆棋生面前,怕是棋生們都要沖到前院去了。
武晴心急不已,一直往她自己的霜降寝房打量,終于等到身負三個小小包裹的采蓮走出來,她回身對陳钰雪說了句“保重”,就匆忙離去。
陳钰雪看着武晴主仆倆走到想要離開棋院的人群末尾,臉上終于挂起擔憂的神色。
“他們走不掉的。”白森忽道。
“什麼?”陳钰雪看向白森。
“我說他們走不掉的,”白森說,“你忘了麼?容州軍把這鴻清棋院圍起來了,在沒查到殺害徐萬鈞的真兇之前,那個徐将軍是不會讓棋院裡的人離開這裡的。”
“我記得的,”陳钰雪道,又回頭去看後院裡躁動的人群,“我擔心的是,如果他們沖出這棋院去,那些兵卒不知道會怎麼對他們。”
白森明白陳钰雪的意思,面對眼前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年輕人,曆經過腥風血雨的兵士可不會像秦老先生那麼好說話了。
“别擔心,”白森道,“武小姐和那些士族子弟身份特殊,容州軍應該不會傷害他們,但也不會讓他們就這麼走了。”
陳钰雪神色稍安,又看向哄鬧的人群。
棋生們與攔路的先生仆役僵持已久,見他們沒有讓開路來的意思,打頭的幾個世家少爺上手就要去推開面前人牆。
秦老先生心急,連忙上前去勸,一個棋生無意間一甩手,秦老先生當即摔倒在地。
棋生們不顧地上哼哼喊疼的老先生,紛紛加入推開人牆的隊伍,這時,前院方向傳來一聲暴喝。
“都住手!”
是曹景,在他身後跟着山長歐陽奕。
見是山長和監院前來,哄亂的情勢這才止息了些。
曹景大步走到一衆棋生面前,一雙含着怒火的豹眼在衆人頭上掃了一圈,大聲喝道:“為何在此喧嘩?”
一個棋生走上來,苦着臉求道:“監院,放我們走吧,再不走,那索命的鬼詩又不知道會落在誰的頭上。”
曹景兩撇粗眉一垂,沒說什麼,走到秦老先生身旁伸手去扶。晚一步趕到的歐陽奕對棋生們勸解道:“哪兒有什麼鬼詩的說法?各位,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你們今天要是這麼走了,失了去神都參加本次秋奕的機會,怕是此生都要追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