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景此舉,進一步坐實他是謀劃連環兇案的三人之一。
雖然在鬧着回家的棋生面前,曹景的口吻是恨鐵不成鋼的,他的話也确實讓不少棋生留了下來,但隻要有一位棋生帶着對鬼詩的恐懼離開棋院,曹景他們的謀劃就成功了。
在這封建蒙昧的古代王朝,傳言一散播開去,無論是真是假都難以控制,到時候女帝想要挽回天下人心必定會用上雷霆手段,就不知要有多少人頭落地了。
顔洵的想法與白森不謀而合,他緊張地道:“現在那些棋生都已離開了,怕是已經上了官道,我們想攔也來不及了。”
“不,”白森笃定道,“他們不會走遠的。”
顔洵不解,忙問:“為什麼這麼說?”
白森回道:“你還記得那些山匪麼?你來棋院曾遇到過。”
“對,那些惡徒不讓我從棋院正門進來,我費了好些力氣才躲開他們,找了條小道翻牆進來。”
“那些人并不是真正的山匪,”白森道,“他們是容州都督徐耀麾下的兵卒,徐都督為了不讓殺害他獨子的兇手輕易逃離此地,調遣容州軍來把這棋院圍住,在沒有查出兇手之前,不會有人能從這裡離開的。”
顔洵先是一驚,卻馬上回過味來。
他撓着眉角道:“難怪,我還說哪裡來的匪徒,膽子這麼大,都敢來鴻清棋院附近作攔路打劫了。”
白森随口應着,心頭想到了陸煥給她的警示。
徐耀很可能根本沒有調兵的銅魚符,若讓朝廷發現他私自調兵來此,他與那些來此圍住棋院的兵士都将以謀反罪論處。
顔洵看起來安心了些,道:“原來如此,容州都督是在等那個姓陸的捕快查出真相吧?要說這陸捕快藏得還真好,這麼些天了,我們連此人存在的痕迹都沒發現。”
白森唇角動了動,正想解釋她才是負責在棋院裡查案的捕快,轉念又想到自己不良人的身份,最終還是把話收回肚裡。
顔洵又道:“這麼一來,我們暫且不用擔心鬼詩的謠言從這裡傳出去了。”
白森卻不像他這麼樂觀,棋院外的容州軍并不安分,幾日前陸煥就提醒過,如果不盡早查出真相給徐耀一個交待,那些犯下死罪的兵卒随時可能殺進棋院來。
“我們要快些了,”白森道,“隻要查到罪證就馬上報給官府,請官府前來抓人。”
看白森眼神嚴峻,顔洵點點頭,擡眼往梅館裡看去。
隻一眼,顔洵驚道:“方殊呢?”
“什麼?”白森也趕忙湊近小窗,裡面督賽的隻有曹景和幾個棋師先生,方殊卻不見了。
她和顔洵相看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一絲惶恐之色。
白森小聲道:“他可能要對下一個目标動手了,我去找他。”
顔洵趕緊伸手攔住她,道:“你在這裡看着曹景,我去找。”
“現在不是争的時候,方殊應該還沒走遠,”白森往梅館正門走去,“你在這兒盯着。”
顔洵還想說些什麼,白森已然走遠了。
梅館地下不要也有地道吧,如果真是這樣,方殊還真有可能在梅館中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再從另一處地方出來,找準機會再犯下一場兇殺案。
棋院裡再發生一場與禁詩有關的死亡事件,白森不敢想這些棋生會驚恐成什麼樣子。
正思索間,她來到了梅館正門,有不少人在此觀棋。
白森抓住一個棋生就急忙問道:“看見方殊先生了麼?”
那棋生眼睛不離棋館内的對弈,擡手往身後一指,随口回道:“剛從裡面出來,往那邊去了。”
白森松了一口氣,回頭一看,在細雨中遠遠看見方殊的背影,正往進行陰組棋賽的天權棋院快步而去。
白森快速尾随上去。
方殊徑直來到天權棋館,圍在棋館外看棋的人們見林組的總教習來了,往兩旁讓出一條路來。
白森跟了上來,找了個空隙往裡看去。
方殊負手在後,面無表情的在棋生之間緩步走着,一副督看棋賽的神态。
盯了許久,眼看首輪棋賽到了尾聲,棋館裡大多對局都已決出勝負,白森懸着的心終于稍稍放下了,想來方殊也不會在衆目睽睽之下動手的。
白森看向陳钰雪,眼下棋館裡隻剩她那局棋還沒下完了。
沒等太久,在陳钰雪落下一枚子後,她的對手懊惱地搖了搖頭,投子認負。
方殊對守在一旁的幾個校書郎下令,吩咐他們進場記錄陰組首輪對弈的棋局,正此時,一個仆役模樣的枯瘦男子匆匆趕來,一邊大喊着“讓路,讓路”,一邊擠進圍聚在棋館門外的人群。
這男人不顧衆人的怒視,在人堆裡硬生生擠一條路來。進了棋館,他大聲道:“方先生,監院喚你前去!”
方殊不滿地問道:“何事?”
“外面來了好些兵馬,押着上午出棋院去的棋生,”仆役滿頭大汗,喘着氣說,“監院特命我來喚方先生前去一同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