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蘋果沒碰到他，正正好停在他腳趾前。

要是再往前一點，它就會砸爛他的魂體。他會被永遠禁锢在這裡，再無鬼可救。

執法者是沒砸準嗎？

不可能！他隻是在警告，警告自己少生事端。

他明明大可以直接殺了自己，卻依然願意留出一條生路。

執法者寬容大量！施仁布澤！佛口聖心！菩薩心腸！

二把手依然坐在地上，腦中小劇場一刻不停，連之前升起的“要不要搶在執法者殺我前先下手為強”的想法都頃刻間煙消雲散。

二把手腿軟，唐玉律也腿軟。

他感覺自己的CPU要被.幹燒了，轉速過快以至于大腦高呼着“這把高端局！”然後嗚呼一聲即将宕機。

最開始，章冬曉的表現已經很明顯地告訴他：他就是活人。

而那幫鬼沒聞到應有的人味，應該是因為他無意中喝了一點章冬曉的血。陰邪之物，暫時蓋過了他身上的陽氣。

接下來就是飙戲時刻。

這個過程中，他模仿了不止一位熟人。

比如柳桦枰的眼神，那家夥眼珠子總是黑洞洞的，很能唬人；

比如紅拾成員文梅的說話習慣。她身上有種奇妙的磁場，隻要湊近便會讓人心平氣和，腦子裡隻剩下我要出家我要出家；

比如張晟之抓犯人時的表現，所謂“天庭處罰罪人的聲音”也是在那時學的。

為了寫歌，他沒事就喜歡用自己的口技模仿各種聲音。

剛才模仿那下，效果當然遠沒有正版來的好，但他時機選的巧妙，恰恰是在衆鬼被二把手和章冬曉的對話吸引注意之時。所以最終也沒鬼發現異常。

出門在外，身份是自己給的。

但是，鬼怪們可以對他的身份随意猜測，他卻不能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

所以，他不能真的表現出很強的攻擊傾向。

實力不足的情況下，他當不了主戰派，否則隻怕狗急跳牆，兔急蹬鷹。

當然，“和平”的理由也得是他給的。

明明是他實力不濟打不過，但他就要表現得像是自己大發慈悲，給了衆鬼又一次選擇的機會。

他們不信也沒事。實在不行，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早在章冬曉被追殺時，他便潛心觀察，大緻摸清了這幫鬼怪的行為邏輯。

他腦中有一套逃脫方案，真要打起來，自己也不至于死的太快。

從最後的反應來看，他們确實是信了。

但這還不是結束。

就這麼重重拿起，輕輕放下，難保不會有鬼生疑，或是覺得他好欺負。

那隻蘋果就可以在此時派上用場了。

領頭鬼顯然也想到了最後一點。

他觑了不争氣的二把手一眼，心中既是窩火，又是後怕。

執法者為何會在那時抛出那個蘋果？手癢？手欠？看它不順眼？

都不是！

是威脅啊！赤.裸裸的威脅！

作為威懾對象，二把手這個鬼選顯然并不是瞎定的。

一方面，他的地位處在一鬼之下，萬鬼之上，既能起到威懾作用，又沒有真的讓領頭鬼丢了面子。

另一方面，他是領頭鬼的得力部下。警告他，其實就是在警告他的頂頭上司。

此子心機深厚！

領頭鬼磨了磨牙，長臂一彎，将還在喜極而泣的二把手撈過來，對他說了些話。

片刻後，二把手躊躇着走到唐玉律面前，小心翼翼，不敢擡眼，“大，大人，我們這裡，有，有一特色設施，大人您要不要來體，體驗一下？”

該死的領頭鬼！自己也怕得罪人，就把這麼不讨好的活丢我身上！

二把手内心憤憤，生怕執法者一個不爽把他刀了。

好在，這位大人看得出指使者是誰，聞言輕飄飄地看了眼領頭鬼，便笑了笑，讓他帶路。

二把手對唐玉律的好感度直線上升。

所以，在他提出要把章冬曉帶上時，二把手沒有多想，樂颠颠地派鬼執行。

唐玉律有意表現出自己對她的看重。

畢竟他還有很多問題等着她解答。這樣做，一來，那些鬼會自覺幫他看着她，防止她悄悄摸摸溜走；

二來，他們也不會為了報複而暗中殺掉她。

章冬曉倒是沒有跑路的意思，相反，她也在打量唐玉律。

走的路上，唐玉律一邊規劃接下來的行動，一邊對剛才的局面進行複盤。

他現在内心活動很是精彩。一會被自己小帥一下，一會又尬得五體投地。

兩相沖撞，撞得他後來回到STOALS宿舍了也沒睡着，淩晨三點睜眼掀被：“早知道我當時就換一套方案演了！”

不管心裡怎麼想，至少現在來說，從他的表情上是看不出異常的。大夥沒走多久，二把手便畢恭畢敬地将唐玉律攔下。

這裡有幾頂帳篷，深藍色。每頂帳篷前都放着一顆水晶球，球體晶瑩有光澤，内部卻混沌迷亂，看不真切。

“大人，這，這是‘靈、靈靈靈魂測試處，測測你的八百八十八種靈魂類型’，我們這的鬼都玩過，很有意思。”二把手磕磕巴巴，好不容易說完一段話。

領頭鬼對他的存在還是心有疑慮。

别的都可以靠演技蒙混過去，但這個不行。

具體玩法，就和人間的某些性格測試題一樣。題目總共有1175道，不同選項可以獲得不同的分值。

唐玉律擡頭，面前的帳篷橫幅上寫着：

【OC靈魂屬性大揭秘·測測你的OC屬于哪種人格？免費試玩！】

“OC”是什麼？

唐玉律有些迷茫。正猶豫着要不要上前，章冬曉拉了拉他衣角，示意他看向另一邊。

不知何時開始，她的臉崩壞了許多。畫出來的五官有些褪色，稻草簌簌地往下掉。

章冬曉指的那頂帳篷上同樣有條橫幅，别的字都是一樣的，唯獨OC這個詞換成了“自設”。

水晶球裡的濃霧反複聚攏、散開，最終化成一個個漢字：

【Question1：假設你的爸爸某天深夜回來，因為喝了太多酒，不慎将煙灰缸砸到你頭上。酒醒後，他向你道歉，并提出今晚由你洗碗。你的選擇是？

A：将煙灰缸狠狠地砸他頭上，并大罵“呔！老不死的吃我一棒！”（+1分）

B：假裝沒聽到。這碗愛誰洗誰洗，不給錢還想讓我幹活？門都沒有！（+2分）

C：把碗洗的幹幹淨淨，收拾整齊放回櫥櫃裡。（+3分）】

【Question2：假設你的朋友聽信謠言，對你産生誤會，并開始了為期一年的冷暴力。後來TA送了你一根棒棒糖，希望能和你重歸于好。你的選擇是？

A：把棒棒糖插TA鼻孔裡。（+1分）

B：拒絕TA，就此分道揚镳。（+2分）

C：當然是選擇原諒TA。（+3分）】

【Question3：假設你的同事總是蹭你的零食，蹭你的車，彙報工作的内容都是你編纂的，而TA由于會填PPT受到了老闆的熱情稱贊。你明确告知這惹毛了你，望TA改正。TA也向你道歉，表示下次一定。你的選擇是？

A：當着所有同事的面罵TA臭不要臉，把TA挂網上。我不好過，你也别想好過。（+1分）

B：不相信TA會改過自新，和TA保持距離，以後盡量避免和TA接觸。（+2分）

C：毛茸茸地離開。（+3分）】

......

唐玉律得了3525分。

領頭鬼這回是真的震驚了。

“你，你你你你你，”他食指指着唐玉律，嗓音顫抖，目露驚恐：

“原來——原來你是聖父！！”

唐玉律：......？

他不知道這個詞意味着什麼。

其實以前，他也沒少這麼被人形容，大多數時候都是喻長箫那家夥拉着個長嗓音，陰陽怪氣地喊他：“聖~父~gie~gie~~”

這個詞，他原本并不覺得是貶義詞來着。

但喻長箫用在他身上的話，多半是在罵他。

領頭鬼可不知道他想的這些。他此時沉默，落在衆鬼眼中，便成了默認。

蒼天啊！大地啊！太上老君開眼啊！

天可憐見！天上那幫神仙終于派人來拯救他們了啊！！

領頭鬼破了大防，當即老淚縱橫，重重下跪。

有他帶頭，其他鬼怪們齊刷刷跪到地上，三叩九拜，間或還伴随着“天靈靈地靈靈，神仙神仙快顯靈！”之類意義不明的喊話。

遠遠望去，隻能看到一顆顆非人類頭顱，烏壓壓一片甚至跪到了地平線。

唐玉律：......

他是不是該說一句“有事啟奏，無事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