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想說的是,一般在居所中都要供奉神像的修者,都是十分虔誠的信徒。”
“這類信徒,起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神像禱告啦……”W01嘀嘀咕咕。
不過既然管理員都已經瞧出不對勁來了,那想必也無需它再多費口舌。
扶光雙手背在身後,一隻手圈住另一隻手的手腕:“誰都會有些難以言說的秘密。”
說實話,當扶光意識到桫椤的信仰是裝出來的以後,不僅不覺得意外,反倒是覺得難怪如此。
譬如扶光認識桫椤這麼久,他卻幾乎沒怎麼談論過關于那位神的事,日常也不怎麼做禱告。
還有方才,明明都聽到他對着《贊美詩》冷笑,竟然也一點都不生氣!
隻是,他隐隐有種感覺。
桫椤的這個秘密,或許與他上次食肆裡表現出的異樣緊密相關。
扶光走在廊道上,離他在翡翠花園的居所漸近。
今日他專門返回翡翠花園,最重要的其實并不是來找桫椤,而是為了他的灰兔子。
兔子身上脫毛的症狀愈演愈烈,扶光有些擔心這是否是某種疾病的前兆,但斐利卡這幾日又剛好不在身邊,他便隻能找翡翠花園的醫師看一看。
隻是走着走着,前頭隐約傳來一陣喧嘩。
這在翡翠花園可是不是常态。
扶光皺眉,往廊道的盡頭搜尋。
果然,遠處團聚着許多精靈,不僅僅是翡翠花園工作的成年精靈,甚至還有些未成年的小精靈也摻和在那裡。
他加快腳步,來到人群邊。
……氛圍有些奇怪?
這些圍攏的精靈們眉間并不是那種單純地瞧熱鬧的神情,而帶着點擔憂與……厭惡?
扶光第一反應還以為是自己天天不住翡翠花園,也不上翡翠花園的課,終于引得‘天怒人怨’了。
畢竟這群精靈團聚的地方,正是他居所的院門口!
但很快,他就否定了這種随意的猜測。
因為他聽到了精靈們絮絮低語的聲音。
其中貌似有兔子、粗蠻之類的詞彙慘雜其中,尤為刺耳。
扶光大力撥開人群,往院子裡去。
“當——”
“咚——”
大開的房門裡傳來東西掃落的響動,聽動靜,砸壞的東西顯然還不少。
怎麼回事,翡翠花園也會遭強盜——
扶光的手按上門框,一隻腳踏入門檻。
“吓!!!!”就仿佛是什麼受驚的野獸虛張聲勢才會發出來的尖銳鳴叫,狼藉一片的屋子中還不隻是一人兩人!
領着兩位精靈的為首者他甚至還認識——正是桫椤的保育員,奧裡涅!
而他正向前伸出手。
扶光的視線順着他的肢體移動,然後在觸及到一團糟烏烏的灰色時猛地頓住。
這些精靈用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粗暴的動作揪着兔耳朵。
而兔耳朵的底下,卻長着一顆人的腦袋……以及,人的軀體。
就跟它過去瘦瘦巴巴的樣子一樣,它……不,她的四肢瘦弱得如同枯樹,皮膚與稀薄的肌肉緊貼着骨骼,渾身上下灰撲撲的,瞧上去也不比饑荒難民好上多少。
“吱——”又是一聲刺耳的厲啼,兔子劇烈地掙紮着,床邊的地毯被她踹得飛起,有的地方甚至刮破勾絲。
奧裡涅的手加了勁道,幾乎要将兔子的耳朵拽斷。
扶光的潛意識比理智更先一步意識到發生的事情,也更先一步意識到某種關于未來的可能性,于是他的身體先于理智動了起來。
冰冷的殺意幾乎紮穿奧裡涅的大腦,可怖的陰影霎時籠罩在這片空間中,他下意識松開緊抓着兔形獸人耳朵的手,拽着他身後的兩名精靈飛速後退。
黑色的箭矢沒有發出聲音,因為它吞噬掉了沿途的空氣、色彩、以及物質存在的本身。
奧裡涅背後全是冷汗,眼睛久久地停留在半空中滞留的這條仿佛被繪制世界畫卷之手塗黑的虛無線條,好半晌才記起尋找這道詭異攻擊的源頭。
大敞的房門外,黑色眼睛的精靈弓箭上又搭起了一支箭矢,漆黑的箭矢直指着自己的腦門!!
他在震驚中認出了對方。
“扶光?!”
‘管理員!!!’
也不知究竟是哪一道聲音喚回了扶光的理智,他舉着弓箭的動作一頓。
黑色的瞳仁閃爍,他将拉滿的弓緩緩放下。
形如滿月的弓弦在手指的牽動下逐漸松弛,而當弓箭自他手心消散的那一刻,房間裡籠罩的陰影也一同散去了。
得到自由的兔形獸人腳下一蹬,發出一聲沉悶的嘭咚聲,如驚弓之鳥一般竄到扶光的身後。
然後抱着腦袋,團在他的腳邊。
就仿佛她還是一隻瘦瘦小小的兔子。
……
稍過些時候。
翡翠花園,某處會議廳。
“不行!!!這獸人絕對不能留下——”奧裡涅猛拍桌子,激動地站了起來。
扶光坐在這處會議廳比較角落的一個位置,他的身側,是隻草草披了一件外衣蔽體的灰兔子……嗯,灰兔子獸人。
他面無表情地将目光從遠處那十幾名似乎是陷入争論的翡翠花園任事長老們身上收回,轉而落到灰兔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