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愈之蹙眉,龐大的龍族妖氣不斷擴散,與此同時,他動用靈力加快速度,去往魔修氣息最濃烈的地方。
或許是那沒有由頭的焦慮驅使,燕愈之衣袖上海浪翻湧,下一瞬,巨龍驟現,以急雨之勢飛去。
他已經沒有了時間的概念,在終于到達那鬼修之地時,清楚看到面前的一切後,燕愈之甯願自己什麼都看不見。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成一線金芒,龍嘯震得百裡楓葉懸空凝滞,蒼青利爪撕破蒼穹。
燕愈之甚至來不及思考到底發生了什麼,隻能看到那個他一直期待見到的人跪倒在地。
那個人一直挺直的背脊,此刻卻彎了下來,肆意飛舞的綠發帶,也猶如凋落的枝丫,斷裂,落下,死亡。
屬于蔺浮生的靈力此刻卻不在本人身上,那被稱作天驕的靈脈天賦,此刻通通都消失不見。
那濃郁到能夠影響到世界的鬼修力量正在不情不願的消失,在最純淨大靈力驅趕下。
……就如縫補世界的女娲,不顧一切,孤注一擲。
而這一次,為此付出代價的是蔺浮生,那燦爛猶如七彩光輝乍現于天空,驅散走一切黑暗和混沌的,是——蔺浮生的靈脈。
是修仙者賴以生存的存在,是吸收天地靈氣的唯一根源,是如同人類心髒般的存在。
燕愈之化回人形接住癱軟的身軀,掌心觸及的布料下,對方澎湃百年的靈力正如退潮般消逝,化作浪花拍碎的泡沫。
龐大的靈力無法抑制,龍族強大的妖氣霸道的驅趕一切有可能傷害到他的存在。
蔺浮生努力睜開眼,在看清楚燕愈之時,對着他露出個安撫的笑容,他下意識伸手,去捉被風吹走的發帶。
——那抹蒼翠如同被暴雨擊落的春芽,在觸及泥土前便碎成齑粉。
那隻手無力垂下,蔺浮生根本聽不清燕愈之在說什麼,但他明白,自己的同伴很靠譜。
所以,他能夠放心把剩下的交給對方。
至于現在,他實在是太累了,讓他稍微睡一會吧。
“對不起,對不起……”燕愈之不斷呢喃着,靈力源源不斷地輸入進對方的身體裡。
隻是這些靈力卻如落入海洋裡的石子,泛不起任何波瀾,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如果他不去管那些事宜,早點出發,飛得再快一點,再快一點,是不是就不會變成這樣。
那些什麼顧慮,什麼責任,什麼自以為是的思考,都是些浪費時間,毫無意義的存在。
天際最後一線靈光消散,天空聚集起烏雲,驟然降下的雨水冰冷,凍的人骨頭都要碎掉。
蔺浮生給不出他回答,隻有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的呼吸證明着對方還活着。
失去靈脈的修仙者如凡人失去心髒,無人能在生生剜去心髒後還能活下來。
燕愈之低下頭,冰涼的額頭輕輕與他相抵,海洋般神秘的藍色靈力圍繞住他們兩個。
我懇求你,為我留下來,我也是你所要守護世界的一員啊。
可似乎不管是上天還是蔺浮生都聽不到他的祈禱,懷裡的身體隻要靈力一斷便會立刻死去。
沒關系,我已經習慣了,世界本就從未眷顧過我。
以血肉鑄鎖,用魂魄做燈,我要你留下,為我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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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浮生活了下來,哪怕失去了心髒,但他此刻,依然是呼吸着的。
燕愈之在把他藏了起來,就像龍藏起最珍貴的寶物般,如收起根羽毛一樣保護着。
他沒有離開,隻是去打聽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在知道事情原委後,燕愈之絲毫不意外蔺浮生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蔺浮生确實是捉到了逃竄的周昭,但誰也不知道,這個曾經也是正道翹楚的少年,是什麼時候投身入鬼修的。
鬼修在天道下雖然難行,但周昭似乎早就在父親的壓迫下,理想的破滅中徹底失去理智。
他想讓全世界的人都和他一樣,沉入海底,落入深淵。
周昭以性命為引,打開了鬼都大門,這個收留着所有不入輪回之亡魂的鬼都。
一旦門開了,亡魂流竄在人世間,哪怕有天道壓制,也不可能全部消滅。
這不僅會造成人間煉獄,也會讓玄烨的犧牲變得毫無意義。
哪怕是燕愈之,都不能保證在當時自己能做出冷靜的判斷,甚至是主動剝離自身的靈脈。
但蔺浮生就是這麼做了,在意識到憑隻是元嬰期的自己根本攔不住後,他就做出自己能做到并會成功的辦法。
不管痛苦,不顧過去,不畏未來,隻為現在能夠守護住身後的天下。
這世上,怎麼,怎麼有這麼這麼好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