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伏皓拍了一塊留影石在他手裡，仰起頭笑道：“你今天可是第一次在這麼多人面前講話，這麼重要的日子，我不得給你記錄下來，留個紀念？”

裴芝看着掌心的留影石，又看了看伏皓，臉頰突地紅了，“啊？你怎麼沒跟我說。”

“就是怕你不自在，所以沒提前告訴你。”伏皓大大咧咧笑了兩聲，“你發揮得很好，一點也看不出來緊張，可威風了。要是讓你爹看到，他肯定會為你驕傲的。”

“真的嗎？”裴芝擡起眼，他更不好意思了。

“當然是真的。”伏皓昂起下巴坦蕩道，說完她揮了揮手，“走啦。”

“诶。”裴芝叫住她。

伏皓回頭，看見裴芝手裡拿着的毛球球，他支吾道：“上場前，你送我的這個毛球很有用，我說話的時候一直捏着，就不緊張了。”

“謝謝你啊。”

“知道啦。”伏皓又揮揮手，轉身離開。

裴芝站在原地，握緊毛球的手心，不知何時，已經出了一層薄汗。過了一會兒，他才向自己的方向走去。

軍帳内，桑玦目送這一行人離開後，才開口道：“姐姐。”

“你想讓我做什麼？”

淡淡的山茶花香籠下來，桑玦半蹲在她的案邊，瞧着她。

冷柔危握在城防圖上的指尖微微一頓，“我要你去審許不歸。”

桑玦道：“因為我是半妖？”

冷柔危看着桑玦的眼睛，“半妖的問題非常重要。你身為半妖，沒有人比你更能感同身受。”

“我讓裴芝做的第一步，是讓這些半妖接觸新的理念，接下來，這些她們就需要一個有凝聚力，有說服力的領袖。”

冷柔危頓了頓，桑玦瞬間就明白，她說的那個領袖，就是他。

“沒有人比你更适合，”冷柔危道，“你是天狐後嗣，本身就有妖王血脈。你也足夠強，能夠讓他們信服。待到時機合适，你就可以亮出你的血脈，颠覆整個妖域的權力傾向——一定會有不少人支持你。”

桑玦湊近了些，含了笑，微微仰起下巴，注視着她的眼睛，“現在的我，可以讓姐姐信任了嗎？”

他的眼睛漆黑澄澈，倒映着冷柔危。

似有意，又無意地，他纖長的脖頸就在她咫尺可及的地方，青色頸脈暴露在眼下，全無防備。

這對于修士來說，是大忌。

但這也同樣是他的狡黠之處。

冷柔危長眸微垂，看着桑玦脖頸流暢勁瘦的線條，在喉部突出一個陡峭的結。

她擡手握上桑玦的脖頸，拇指在喉結上輕輕一滑。

不知為何，她格外偏愛這處，像一個開關，能瞧見他臉上格外豔麗的顔色。

果然，掌下的呼吸急促了些，如玉珠滾過她指尖，霎時暈開一片桃花春色，蔓延到鎖骨下，胸口裡。

但他沒有退，反而克制地，安靜地，注視着她。

冷柔危稍稍用了些力道，青色血管微微繃起，更明顯了，掌下，桑玦的頸脈一下一下地跳動，有力地頂動着她的指腹。

其實答案冷柔危早已清楚。

隻是一切都要有代價。

冷柔危俯身，咬在他的喉結上。

桑玦驟然抓緊了她的手臂，發出一聲悶哼，強烈的戰栗席卷他整個身體。

冰涼的發絲滑落在桑玦的胸膛，與他的迷亂交織。

山茶花香氣越來越濃郁沁人，萦繞在冷柔危鼻尖，在迷亂與野蠻中，不着痕迹地勾纏着她。

真正開啟對桑玦的信任，交給他實質性的力量的時候，也同樣開啟了冷柔危心中如野獸一般的兇戾。

冷柔危察覺到自己隐約在失控。她必須帶着威脅警告，發洩足夠的破壞性，才能對抗伴生的不安。

她要留給他，足夠深刻的疼痛。

足夠清晰的烙印。

這代表他為她所有，在她絕對的掌控之中。

退開的時候，冷柔危捏着桑玦的下巴，偏着頭審視着他，低聲道：“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場。”

她的唇瓣被桑玦的血染紅，清冷的容色豔極一時，好似嗜血的地獄惡鬼。

桑玦悶悶地笑了起來，反倒有些說不出的放松暢快。

他牽過冷柔危的手背，貼在自己的額頭上，蹭了蹭，又蹭了蹭。

有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

冷柔危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的溫度一點一點染上冷柔危的手，不知不覺間，冷柔危心海上泛起細小的不安已悄然退去。

理智徹底回歸時，冷柔危忽然開始有一些後悔。

她失态了。

正要收回手時，桑玦卻将她的手托到唇邊吻了吻，擡起頭時，含笑的眼睛晶晶亮，像朝露染潮的桃花瓣，聲音有些不易察覺的甕聲甕氣，

“我是不一樣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