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柔危太清楚桑玦的個性,他若要做成什麼事,一定是不擇手段,不計代價,她知道,真到了戰場上,他一定不會聽她的囑咐。
于是她頓了頓,慢慢道:“任何時候,你要記住,我在等你。”
桑玦看了她一會兒,忽然又抱住了她。
冷柔危道:“怎麼了?”
桑玦不喜歡冷柔危話裡隐含的場景,沉重得像生死關頭的别離,僅僅是想到,都會有失去她的惶恐。心髒一陣不知緣由的發緊,刺痛,他必須要抱着她,知道她的心跳和自己的在一起跳動。
桑玦并沒有說這些,隻悶悶道:“你在趕我走。”
冷柔危默了默,“我沒有。”
桑玦仍然抱着她,好一會兒,他笑道:“我會回來。”
桑玦走後,冷柔危淺淺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了黃粱畫壁,畫壁上的女人将男人摁在美人靠上,肩上衣裳滑落半截,朦胧的兩個人影交疊,如遊船起伏,又如野獸,互相噬咬。
畫面一轉,畫壁上的女人變成了她,壓在她懷裡的男人變成了桑玦,如墨畫的眉,透亮的眼,挺直的鼻峰,無一不秀色可餐。她垂頭吻去。
引導、掌控、适當的獎勵,再難馴的野獸,在冷柔危這裡也會溫順。直到她允許,放開缰繩,才終于見到這野獸的本性。
熱情莽撞,将她化成了一汪水,她低聲安撫了些什麼,一點點拾回自己的理智,但顯然已經很難了。
這場馴服的角逐中,冷柔危像是被捆在急速沖往懸崖的馬車上,沒有全身而退,隻有一同墜入野性的漩渦。
冷柔危找到一種她迷戀的完整圓融。她思緒有些混亂,飛往問心境,想起那個無懈可擊的女人。
而強烈的感官又将她拉回此刻,于是一發而不可收,畫面總是在變幻,人總是不知疲倦,糾纏不休。
一夢到天明,冷柔危睜開眼的時候,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一般,渾身濕透。
夢中的畫面頻頻閃過眼前,冷柔危閉上眼,長指輕挑,引着身體中四處沖撞的水流釋放。
她緩了一會兒,輕笑一聲。
早晚她會吃到。
冷柔危已經許久沒有像這樣睡個好覺。
雖然修士可以通過打坐補充精力,但睡眠依然是最為放松的一種休息形式,這短短的一覺令她神清氣爽,醒來都還時間尚早,還沒有到大臣們議事的時候。
冷柔危重新打坐,潛入心海,抓緊時間修煉。
她再一次引動魔流澆築靈府。
或許是昨日又見過桑玦,038被魔流蘊養得很好,如今038的魔流和她的魔流彙聚一處,結結實實地澆築在靈府上。這樣的修煉十分耗費精力,冷柔危摒除一切雜念,凝神專注。
那魔流初期還是涓涓細流,随着冷柔危調動全身的經氣,集中于此,将魔流彙聚得更多,如小溪一般。
又過了一會兒,靈府中已經被隐隐顯出了一個嬰孩的形狀,泛着紫光。
“要結嬰了!”038已經氣喘籲籲,仍止不住興奮。
冷柔危也漸漸有力竭之感,但成功就在眼前,她決不能放棄,勢必一鼓作氣,将元嬰結成。
冷柔危渾身的血液都在快速流動,百脈經氣朝靈府歸攏,038也知道這是最關鍵的時刻,它咬緊牙關,全力以赴。
直到某一時刻,紫光大盛,冷柔危頓覺脫胎換骨,待強光漸漸褪去,冷柔危靈府如金蟬脫殼,分娩出一個嬰孩,元嬰一經娩出,靈府就迅速衰退,成為了元嬰的養分。
源源不斷的魔流從元嬰回流,灌溉百脈,不少沉重的濁氣随着呼吸吐納排出,冷柔危全身輕盈如一片羽毛。
元嬰結成了!
傳聞中元嬰結成,靈府重塑,能與神通。元嬰是天神神力在修士身體中的化身,所以結元嬰,又稱請神。
古往今來,五重修士已是鳳毛麟角,沒有人知道與神相通說的究竟是什麼,上一世冷柔危雖然達到五重修為,也沒有做到與神相通。很長一段時間裡,她都以為那是誇大其詞的傳聞。
但上一世修煉到後期,冷柔危隐有所得,卻已經為時太晚,她修煉速度不及賀雲瀾,還被賀雲瀾殺死在融魂陣前。這一次她一定要深挖其中的奧秘。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大戰在即,這個突破來得正是時候,冷柔危退出心海,重新拿起弑神血弩,連凝了五支箭,魔流都沒有枯竭之勢。她心裡便已經有數。
冷柔危回想修煉的曆程,隐隐悟出了些什麼,這兩日修心魔突飛猛進,皆出于兩個字,“接受”。
譬如接受桑玦感情,接受038的請求,一切能讓她情緒變好的事情,全部接受。但如此就是修煉心魔的全部要訣嗎?
冷柔危摩挲着箭,陷入思索。
恐怕這個思路還需要反複驗證。
“喂,老大,你快來看看,我這是怎麼回事?”038在心海裡喊。
冷柔危重新回到心海冰原上,空中飄着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嬰兒,隐隐有紫色光暈籠罩。
她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見冷柔危,忽然蹬着兩條小短腿跑過來,抱住冷柔危的大腿,“我怎麼變成元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