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谏說出那句話後，風隐鶴竟也沒意外，隻是笑道：“很久都沒人這麼叫我了，突然叫我一回，我還有些陌生了，你怎麼認出我來的？”
“本來一直不确定的。”雲谏緩緩道，“但方才突然就确定了。”
“不如仔細說說。”
雲谏笑了一下，“這兩日我從未在街上聽到有人談論雲谏的事，那怕是莊内的弟子也沒認出我來，你卻認出了我，想必前日下午，我初到這裡你叫我上去喝酒，應當不是偶然，既然如此，想必今晚的相遇也不會是偶然，特意在街上等我吧。”
雲谏見風隐鶴笑了一下，便知道自己是說對了，繼續道：“對竹隐莊的事這麼上心，生活又在十五年前發生了轉變，而且不被莊内弟子認識，除了莊主，也很難是别人了吧，那日在彌歸山，你也去了吧，否則你不可能在前天一眼就認出我。”
“這些都是你的猜測，你還是沒有明确的證據，不是嗎？”
“你這麼說，也沒問題，但……你承認了，我不就有了嗎？”雲谏笑着看向風隐鶴，目光中有探究的意味，“其實我有點好奇，既然你是莊主，為什麼不管莊内事呢？為什麼在外面還要換個名字呢？”
雲谏的話音剛落，有人在外面敲了門，是店小二将菜端上來了。
兩人都安靜了一會兒，等店小二離開後，雲谏先自己倒了一杯茶。
風隐鶴提議：“這菜都齊了，不如邊吃邊聊。”
“你先回答，吃飯與聊正事是必須要分開的，将話都說清楚了，這飯才能吃的盡興。”雲谏喝着茶道。
“我先前就認為你是個頗為講究的人，如今看來，我想的還真不錯。”
雲谏沒應答，等着他繼續說。
“我在怨魂消失的差不多後，就沒再管莊内事了，至于原因嘛……成為莊主非我所願，我自然也沒想着刻意去管，可我既然身為莊主，也無法對莊中諸事毫不在意，于是我偶爾會回去一趟，看看有無異常。若我在外面依舊用的是莊主的名字，那麼多人注視着我，豈不是很不自在。”
說罷他突然想起來：“我現在很少用溫夜升的名字了，你也不必這麼稱呼。”
雲谏自然明白，“既然如此，為什麼不把莊主之位交出去，何必為難自己呢？”
風隐鶴的表情一時間變得很奇怪，他有些遲疑，又有些無奈。
“倒不是我不想交出去，而是現在莊内也沒人想着要當莊主，許多弟子就算是吹牛，也隻會說自己要成為師傅，沒人想着要當一個無實權的莊主。”
雲谏點點頭，算是明白了。
“那你為什麼成為了莊主呢？”
此話一出，兩人都安靜了。
雲谏心中一咯噔，忘記了，他們的前莊主是我殺的。
“我師傅、師兄，當年都死在了江夜十三塢，若我不當，又有誰能當呢？更何況那時怨魂遍地都是，總得有個人站出來。”
雲谏挺後，心想，既然問都問了，不如再多問幾句，于是他的心一橫，繼續問風隐鶴，“既然如此，你怎麼不直接殺了我，反而請我吃飯？莫非……這頓是斷頭飯？”
風隐鶴聽他這話，随意地笑笑：“放心吃吧，你幫了竹隐莊的忙，我本就該謝謝你的。”
不知為何，雲谏想起了他之前對封無凝說的那話，突然笑了起來，他心想，封無凝，這頓飯……就當我替你吃了吧。
“至于為什麼不殺你，原因有兩個，其一，雖不知道之前如何，這回這事我确實無法證明與你有關，其二……”，風隐鶴突然頓了頓。
“在你從彌歸山出來的前兩個月，莫先生便同幾大門派的人寫了信，要我們遵守諾言，而且他在信中還說，當年之事還有隐情需要查證，要我們做事謹慎些。很多年前我剛成為莊主時，他幫了我很多，更何況，莫先生向來很少要我去做些什麼，他既然如此重視，我自然不會随意地殺了你。”
“莫先生？”雲谏琢磨着這個稱呼，“是莫懷嗎？”
“不錯，正是他，也是如今的黎蒼山山主。”
雲谏點點頭，“既如此，可否告知我，你們當年的契約，内容到底是什麼？”
風隐鶴：“罷了，告訴你也無妨，反正江湖上應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契約的大緻内容是你作惡多端，在血洗江夜十三塢後，被莫先生以及他的師傅共同囚于夕照塔，用縛魂鎖鎖着讓你無法運功，并除去了你身上的所有修為，十五年後夕照塔開門，你身上的罪孽方能清算。”
“就這？”雲谏有些意外，如果自己真的殺了那麼多人，又弄出怨魂為禍人間，這懲罰未免輕了些。
風隐鶴聽他這口氣，笑道：“雲公子這是覺得罰的輕了？不過當時各大門派确實都同意了，并非沒人想過這個問題，而是當時都忙着處理怨魂，根本沒空管那麼多，再說了，當時除了莫先生，其他門派的人根本沒人能囚禁得了你。”
雲谏一聽便知風隐鶴并未對他說實話。
“這樣嗎？”他笑問。
風隐鶴見狀也不好再多隐瞞，無奈道：“當時我們都想，既然你的修為已經被剝離，那等你出來再殺了你也不遲。”
雲谏點點頭，算是明白了。
難怪當時在彌歸山，莫修離能招來那麼多弟子，原來是江湖中人公認的。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當年怨魂為何會突然聚集在孤雲雪域？”
風隐鶴聞言沉默着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避開了雲谏詢問的目光看向窗外，自嘲地笑道：“這誰知道呢？”
雲谏聞言疑惑地看了風隐鶴一眼，随即點了點頭，當年事情的真相估計風隐鶴也不清楚，他沒必要再問下去，既然話都說清楚了，雲谏便合上了折扇，道：“風公子可有什麼想要問我的？沒有的話，便吃飯吧。”
風隐鶴轉頭看向雲谏：“我以為你方才聽了那麼多事，會吃不下飯，現在看來，我還是不夠了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