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谏,你明年開春要下山嗎?”
“現在還沒想好,你打算下去嗎?”雲谏遠遠地看着扶疏,語氣是一貫地随意。
就像是滿樹的紅楓,在該紅的時候就紅,該落的時候就落,不貪戀過去,也不擔心往後。
“嗯。”扶疏道。
雲谏想了想道:“也是,你這幾年都一直在山上待着,确實該下去看看了。”
扶疏沒管雲谏的這番回答,又問了一遍,“那你要下去嗎?”
這會兒雲谏就算是個傻子也該明白扶疏的意思了,他笑着應道:“去。”
扶疏似乎頓時放下了心,說道:“那……我明年開春過來。”
“倒也不必,我這院子又不是不許你進,你想來就來,不用這麼拘束,你要是練功練累了,就過來坐坐,我彈琴給你聽,你要是不喜歡……吹笛子也行。”
“嗯。”扶疏應了一聲,随即背影就消失在了雲谏的視線中。
雲谏明白扶疏隻是禮貌地應了一聲,并不是真的會來,隻是他那時突然覺得,扶疏如果真的去的話……他應該會很高興。
次年春,在山上山花盛開之時,雲谏并沒有等到扶疏的再一次到來。
眼見隐熹山就要入夏了,雲谏有些疑惑,于是就去月枯的院裡問了一下。
他過去的那天,清瀾、古鏡明和月枯在院子裡閑談,見雲谏過來,趕忙招呼他過去坐。
“雲谏來了呀。”古鏡明随口道:“喝茶嗎?我剛泡好的。”
“算了吧,師傅。”雲谏并沒有給他的師傅留面子,“你泡茶就是在浪費那上好的茶,你還是好好喝你的酒吧。”
古鏡明并未計較雲谏這話,反而笑道:“既然你這麼說了,是不是得來給我們露一手。”
雲谏聞言也是一笑:“師傅你想喝我泡的茶直說就行,哪裡用得着繞這麼大個彎子。”
幾日聽罷都笑了,在閑聊了幾句後,雲谏終于說起了正事。
“我要明天下山一趟,你們去嗎?”
“明天?怎麼這麼晚才過來問……我和清瀾肯定不去,月枯你要是想去可以一起下山去看看。”古鏡明道。
“不了”,月枯也說:“我打算快秋天的時候跟竹君一起下去,她要去竹隐莊買東西,現在太早了。”
月枯和古鏡明這些話正和了雲谏的意,雲谏點了點頭,裝作不在意地随口問道:“行,那……扶疏去嗎?”
“扶疏去不去你問我幹嘛,不會是覺得我會不許他下山逛逛吧?”月枯顯然對雲谏這個問題有些不滿。
“難道不是?這幾年扶疏好像都沒下去過。”雲谏含笑反問。
“你别冤枉我啊,是扶疏自己不樂意下去,我沒攔着他,不關我的事……不過,要不你去問問他,他也确實該下山去看看了。”
“行。”得到月枯這番回答,雲谏相當滿意,立馬就去敲了扶疏的房門。
扶疏的房門并沒有鎖,在聽到敲門聲後,扶疏就讓外面的人進來了,甚至沒有擡頭去看來得人是誰,當他意識到不對時,雲谏已經走到他身邊了。
“你……”,扶疏緩緩擡起頭,在見到雲谏的面容後,下意識地站了起來,然後愣在了原地。
“這字寫得挺漂亮的。”雲谏随口誇道。
見扶疏沒說話,雲谏又補了一句,“反正比我的好看。”
扶疏偏頭看了一眼紙上的字,低聲問道:“你……你怎麼過來了?”
“倒也不必這麼歡迎我。”見扶疏這番反應,雲谏笑道:“你繼續坐着就好,我馬上就走了,不多打擾你。”
扶疏聞言微微有點失神,他坐下抿了抿唇,然後偏頭看向雲谏,“不算打擾,沒關系的。”
“嗯,那我便放心了,我打算明天下山,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我……”雲谏提起這個,扶疏就明白了雲谏今天為什麼過來,下意識地又站了起來。
“我……我之前不是想要騙你,我隻是……”
“隻是什麼?”見扶疏想起了之前的事,雲谏追問。
“隻是……有點猶豫。”
“嗯?”
“你去年回答的時候,有點勉強,看起來……不太樂意。”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個字雲谏幾乎都沒聽到。
“原來是想體諒我。”雲谏頓時就明白了,笑道:“所以,你是怕我不想下山,因為你問我了,我不得不答應你?是這個意思嗎?”
扶疏點了點頭,“嗯。”
雲谏聞言有些無奈地看着扶疏,一時突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扶疏,這樣吧,我們兩個商量一下,要是你以後都跟我說實話,那我就不騙你了,怎麼樣?你在我這兒,有話可以直說,不必去刻意體諒我,也不用那麼懂事,怎麼樣?”
扶疏聞言愣愣地看向了雲谏。
幾年前扶疏沒有雲谏高,想要看雲谏的臉還要認真的擡起頭,如今他已經能平視雲谏了。
雲谏已經不像從前那樣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卻仍然能明白他此刻的心理。
他反應了一下,沒由來地安心了起來。
“好。”扶疏回神後應道。
“那我現在告訴你,我很樂意跟你一起下山,希望明天早上來叫我,可以嗎?”雲谏輕笑着問。
“可以。”在答應下來紅,扶疏又道:“你多睡一會兒也沒關系的。”
“嗯,那你明天早上晚點來叫我。”
扶疏聞言怔愣片刻,看向了雲谏。
按理說,雲谏是不需要扶疏去叫他的,隻是扶疏去年既然說春天會去院裡找他,那扶疏便該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