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在叫了許久扶疏仍然沒有什麼反應後,雲谏的心不得不漸漸沉了下去。
他終于意識到了,柳信歌昨天為何要過來,也明白了柳信歌昨天為什麼那麼笃定他會一個人過去了。
她是特地來看扶疏的。
她知道扶疏會陷入昏迷不醒的狀态,所以她特地來看了一眼。
可是現在意識到已經晚了。
“是我太大意了……”,他面對着扶疏,懊惱地低聲呢喃着。
扶疏躺在床上,神色和之前并無區别,卻不會回答他了。
如果他早點發現扶疏的狀态不對,或許就不會出如今這樣的情況了。
明明他早知這一趟是羊入虎穴,可還是大意了。
或許柳信歌從他們入谷起就一直監視着他們,根本就沒想着讓他們活着出去。
他有些無措地坐在床邊,被自責和悔恨圍繞着,難以言喻的苦澀漸漸漫上心頭。密密麻麻的痛楚裹挾着他,眼前的情況像是理不清的線,他該從何處下手?
如今扶疏的情況不明,他們也沒有找到雷聽霖,他該做些什麼?
似乎隻是一瞬間,揭露真相這件事就變得困難了起來。
他無言地注視着昏迷不醒的扶疏,在不知多久後,他失神地擡頭看向了窗外。
今日的天氣很好,明媚的日光印下一片樹蔭,鳥雀藏在林間相互應和着,偶有清風在谷間吹拂,還帶着昨夜的涼意。
感受着那陣清幽的風,他想到了隐熹山。
那裡的風景與如今的景象有些相似,卻不盡相同。
隐熹山上人很少,所以鳥雀會比這裡的更吵鬧些,在這個季節,山上總會開滿各色的花,當山風吹過的時候,總有林海如浪。
因為那丁點回憶,雲谏突然清醒了一些。
是了,他還要帶扶疏回山,他不能一直待在這兒,他總是還有辦法的。
他有要做的事,也有要救的人,他不能在這兒等死。
打起精神好像隻是一瞬間的事,他隻不過是想起了隐熹山上的一些風景,卻無端地充滿了力量。
既然柳信歌已經知道了他來此的目的,他就不必繼續掩飾,既然柳信歌要他今天過去,那他不如過去問問。
反正情況不會比現在更糟了。
在想清楚自己要做了事後,雲谏立馬就站了起來。扶疏呆在這裡他并不放心,所以他便将自己的折扇放在了扶疏的枕邊。
“這一次……會順利嗎?”雲谏看着扶疏,不确定地嘟哝了一句。他伸手為扶疏掖了掖被子,在扶疏的臉上留下一個輕輕的吻之後,無聲無息地關上了門往外去了。
……
在院子裡見到雲谏時,柳信歌毫不意外。
她看着雲谏沒什麼情緒地從門口走進來,飽含深意地笑了一下:“我說過,你一定會一個人來的。”
“呵”,事情既然都已經這樣了,雲谏也沒有跟她好好說話的必要了,直接了當地問:“扶疏現在是怎麼回事?”
“他怎麼樣了……他自己不是最清楚嗎?”
雲谏冷冷地看着她,沒開口。
“雲谏,我這輩子最煩的就是你們這些修士,特别是像扶疏這樣有點本事的。”柳信歌不緊不慢地繼續道:“一般的毒對他來說根本沒用,想要殺他對我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
“可我還是找到辦法了”,柳信歌的話音中帶着勢在必得的欣喜,“既然毒藥對他沒用,我隻能用些似毒而非毒的東西,比如——‘水中月’”。
“水中月?”雲谏皺着眉問:“那是什麼東西?”
“沒什麼,隻不過是一種讓人陷入幻覺中的迷藥罷了,在那個幻覺中,一切都如他所願,所以我稱這種迷藥為‘水中月’,怎麼樣?我起的名字很合适吧。所見皆假,所念皆虛,如水中月,鏡中花……”
“你的意思是說,他現在隻是陷入了幻覺而已?”雲谏打斷了她。
“幻覺而已?”柳信歌絲毫沒有因為雲谏的無禮而生氣,她搖了搖頭,隻當雲谏是個傻的,“雲谏,你知道嗎?當年竹君就中了這迷藥,她後來再也沒有醒過來了。”
聽到竹君的消息,雲谏立馬擡頭看向了柳信歌。
“不可能。”竹君是不可能深陷幻夢不醒的,雲谏笃定道。
“不可能?”柳信歌譏諷着笑了一下,“可事實如此。”
“你說的事實,當真是事實嗎?”雲谏看着柳信歌,目光中沒有一絲多餘的情緒,“我了解竹君,她不可能辨别不出現實與幻覺,你說她沒有醒過來,我想……是你趁她在幻覺中殺了她吧?”
柳信歌一頓。
“看來我說對了。”雲谏自覺接上了話。
“說對了又如何,雲谏,如今他這番情況不過是活該罷了,我在我的院子周圍的林間布了這迷藥,若非他自己要接近我這院子,他也不會如此。”
雲谏沒理會這句話,而是問道:“當年竹君又不會偷偷靠近你的院子,她又為何會中這種迷藥呢?”
“你似乎總愛問這些讓我為難的話。”柳信歌安靜了一下道。
“那是因為你總是喜歡掩飾真相——你既然不願意回答,那我應該可以猜測……是你給她下的藥吧。”
柳信歌仔細地打量起了雲谏。
“她是你的學生,對你那麼敬重,又那麼信任你,你在殺了她的時候,不會覺得良心痛嗎?”雲谏擡頭,閉着眼問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