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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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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下的人偶然之間得了,便将它們送到咱們府裡來了,隻待萬壽節當日送去望仙宮中的鷹房。”

宣化帝下旨修他這福樂窩大約是四五年前的事。

工部特意在紫禁城内擇一風水福地,内外又修了廂房耳房無數,專豢奇珍異獸與天下絕色。外頭是金碧輝煌,内裡片瓦連城,為此國庫中的銀子每每百萬兩之巨撥出去。

群臣美其名曰弘我國威,揚風四海,禮部上書提議為此地取名“望仙宮”,又名“神霄绛阙”,得盼仙人顧。

孟玺雖不侍京中,可出任在外年年催繳錢糧,百姓左手交完了田稅,右手便沒有多少餘糧,左支右绌,縱然有心清廉,也架不住上官們層層盤剝。

聽他這番解釋,孟玺不禁浮起一絲惱意,“聖人言‘政之急者,莫乎使民富且壽也’,盛世之象乃是天下之物阜民豐,百姓之安居樂業,老有所養幼有所依,不為生計奔波勞苦......幾時奴役天下百姓榨盡血汗成了治世榮光?”

孟玺言辭直白尖刻,不留餘地,話中直指宣化帝和孟延年,吓得阿喬叔上了年紀的心髒有些劇烈地撲騰了幾下,“少爺或許見了些尋常人家的生活,可陛下富有四海,治下生民無數,眼域又豈是局限于一縣一地所能考量的,老爺為官多年,侍君至誠,少爺方才失言了,”說罷便不理會他,反倒扭頭看向孟玺身後,面色一冷,沉聲道,“喬珈和筚路從前就言語不着四六,出門在外不僅沒有看護好少爺,眼瞧着反倒是将主子帶累壞了,待回過老爺,你們便自行去領罰吧。”

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都不以為意,一切責罰隻會落到他的身邊人,尤其是喬珈身上,隻有他服軟......唯有他服軟才可能讓這一切停止.....

縱然千斤怒火如今也盡數無聲地卸了力,這熟悉的無力感讓孟玺終于有幾分回到家的真實感。

他臉上多了些灰敗神氣,“阿喬叔,我長日趕路,原是有些疲乏了,不如讓他們歇着,父親今日既在,我便先去書房拜見父親。”

阿喬叔微微颔首,側身讓到一邊,喬珈和筚路兩個跟在孟玺後頭大氣不敢出,待他擦身經過時,阿喬叔忽然開口:“少爺。”

孟玺詫異回身。

“有些鳥自以為永遠不會為樊籠所囚,殊不知所謂無極天地不過是一時目長所及,隻要一個口令,它們終究還是要落回鷹師肩頭。”

“廊下的燕雀如是,海東青亦如是。”

“......若是他日老爺将這對鷹送至宮中獻與陛下,得置鷹房,由專人照看,遊豫之間,為陛下解畋獵之需,亦是遨遊于天地,少爺說豈不是幸事?”

孟玺看向他的手中野山雞鮮豔的羽翅因為掙紮劇烈地掙動,陷入微微的沉默——飼鷹人圈養鷹隼,時常放些活物進去,隻為讓鷹隼自以為不失天性。

管家話裡話外的敲打,他心下了然,“多謝阿喬叔的教誨,隻是鷹自古以來都是猛禽,一時三刻尚且無法褪去野性,阿喬叔飼鷹時也要當心反過來被鷹抓傷了。”

.........

孟延年的書房位于東跨院的裡間。

有時候孟玺覺得記憶真是個刻薄鬼,他跑到南方過了六年窮開心的日子,滿心以為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而今再回到這裡,遺落多年的回憶帶着不那麼令人愉快的重量,讓孟玺還沒見到人,心先沉了一半。

他扣了扣緊閉的雕花榆木門,便聽到書房裡一聲低沉的“進來”。

孟玺甫一進門,就見正對面外間門口處擺了張紫檀木羅漢床,榻上鋪着靛青的茵褥,月白絲線繡了菱花團窠鳥紋,褥上立着棋案,兩隻青花棋奁旁各放了一隻茶盞,熱霧淼淼之間,孟延年閑坐榻上,绯色錦雞官袍尚未脫換,正眯着眼全心全意思索一局殘棋下一步該如何走。

孟玺将懷中的紅木盒端端正正放到孟延年跟前,“今日兒歸,問父親身體安康。”

孟延年眼珠一錯不錯盯着桌上的棋盤,慢悠悠道,“我兒仕途出衆,為父的自然一切安康。”

這話聽着多少就有陰陽怪氣的成分在了。

偏偏他的恥感又是拉肉的鈍刀子,還是做小伏低道,“父親母親苦心孤詣培養兒子,兒出門在外,日日謹記父母教誨,不敢忘懷。”

孟玺毫不意外,從進門到現在,家傳特色老三樣:仕途、仕途和仕途,心中習慣性覺得疲累無力,口中卻像個提線傀儡主動關切道,“父親日日埋首于公務,眼見消瘦了許多,平日裡要多多保養休息。”

孟延年聽到這番話,終于擡起頭掃了他一眼,繃緊的皮肉有些和緩,語氣忽然平添了一絲怅惘,“為父的如今年紀已經大了,到了如今這般年歲,老的自然更快些,整日隻懂得弄些花鳥魚蟲,自然沒你們年輕人能幹了。”

孟延年從前數十年性情極為專橫獨斷,視孟玺一切所思所想不過是惹人笑耳,此戲曰:望子成龍。

他可從未有過如此軟言示弱、感慨韶華已逝的時候。

孟玺想起六年前自己明知孟延年有心要他留在京中,走他選定的路子,誰都沒想到,他劍走偏鋒,由舒王親自為自己請官下放,陛下金口玉言蓋棺定論,即便孟延年在吏部手眼通天也隻能放行。

不能侍奉父母堂前,眼見老父毛發漸灰,人不似從前強硬,心中一軟,不禁生了許多愧意。

況且滋長于血脈之中的創口和潰爛總是更易被時間捂下,數年分隔隻留下無感的疤痕。

既然有意彌合,于是他裝模作樣看起桌上的棋局,“我見父親桌畔的茶尚有餘溫,不知方才是誰來同父親弈棋,留下這麼難破的殘局?”

孟延年笑了,“是你蔣世叔。”

刑部侍郎蔣懷與孟延年是同科進士,後又在翰林院一同讀書,二人性情頗為投契,相交多年,蔣懷之子同他也是京中少有的故友。

孟延年狀似不經意說道,“說起來,方才文征倒是同我閑話,京畿的一個縣裡出了一樁小案子,雖說并非什麼難破懸案,隻是事起兩縣之交,兩邊縣衙互相推诿,一來二去竟遲遲未判,苦主聽說是個獵戶的老婆,處處得理不饒人,想敲對家竹杠,見事未解決,居然趁着今年百官進京,三天兩頭在京城的大街上攔路喊冤,哭訴順天府包庇無為,實在不成樣子。”

孟玺沉吟片刻,他揣摩着孟延年提起這樁事情的用意,字斟句酌道,“既然是在京城的大街上,自然有巡捕營的人來管,隻要加強巡防,趁着鬧起來之前将人拿下,妥善處理便是。”

“正是如此,可恨的是那個獵戶老婆實在是滑頭,東一榔頭西一杠子,事情越鬧越大,圍觀的百姓也看熱鬧不嫌事大,人到現在都沒有蹤影。”

“我想你在地方呆了多年,定然見慣了這些雞毛蒜皮瑣事,處理京中這微末小案,大約也配得上,便向他提議由你參破此案。”

孟玺:“???”

不是,他不過閑聊幾句,怎麼就被安排了公務?

這突如其來的轉折讓孟玺恨不得自扇幾下。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爹還是熟悉的那個爹,怎麼可能因為自己故意遠離京城躲幾年清淨就輕易移了性情?

根據二十幾年和孟延年打交道的經驗,孟玺本能的反應便是拒絕,“兒乃是外來官員,怎能擅自越權插手京畿事務,屬實在是不合規矩,一則名不正言不順,二則如此越俎代庖,隻恐京中禦史非議,還會給父親惹來麻煩......”

話還沒聽完孟延年便直接打斷,“為父方才便同你講,此案關系不大,不過是幫忙拿個人罷了,并非要你親自主管此案,更無需為我孟家從中牟利。那婦人實在難惹,如今各處尋不到她,影響太壞,務必要在她腦子搭錯線去敲登聞鼓之前解決......”

孟玺還想拒絕,孟延年臉色登時一沉,青花棋奁驟然被摔了個粉碎,飛濺的碎瓷片險些割破孟玺的眼角。

“從明日起到正旦後,正巧你有幾日休沐,案卷我已命人整理放在你房中。”

孟延年的語氣不容置疑,從孟玺擁有記憶開始他便很樂于向他灌輸一個觀念,古人常言“孝順”二字,順即是孝,孝即是順。

哪怕孟玺心裡不喜,可經年累月的訓練,他的身體卻習慣性地先于他的意識想要接受,而這些年養出的那一股細弱的自我,讓他說不出口答應,但也不拒絕,隻是用沉默為盾,抵抗着兩股力量的拉鋸。

見他遲遲不表态,孟延年忽然一股腦兒收起了方才的不悅,仿佛那個突然訴諸暴行的人并不是他,他斂氣息聲,平心靜氣道,“這些年你執意不肯留在京中,如今倒該讓我瞧瞧你的本事,想要另立天地,可不隻是動動嘴皮子的事。”

孟玺聽出了他話中放行的意思,“嚯”地擡頭,“......父親此話當真?”

孟延年捋了一把須,再回頭看那局殘棋,“你大哥去得早,我與你母親隻有你這一個孩子......你若當真有本事,也好叫你母親和你叔伯不再為你日夜懸心,你的事我自然也不再管。”

“今日長途趕路必定也疲乏,待案子了結了,你我父子再好好一聚天倫之樂吧。”

孟延年言盡于此,仿佛此事已然蓋棺定論。

自由的許諾來得太快太突然,孟玺第一瞬是狂喜,可頭腦冷靜下來之後,想到自己這個老爹心機之深,一切又覺得前頭沒那麼容易。

他抛出了一個孟玺無法拒絕的誘餌,讓他除了接受沒有其他的餘地。

也罷。

即便孟延年言而無信,可隻要自己行事做得足夠多足夠好,讓他見了,無從挑理,理虧詞窮的終歸不是他。

而今一切萬事俱備,隻欠他這股東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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