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宮澤塵常常坐立難安,蘭琢的慘狀時時在他眼前徘徊,讓他不得不去猜測蘭琢的死是否和蕭榮有關系。
但為太上皇準備壽禮的忙碌又很快驅散了他心底的陰霾。
在宮家打通西幽國商路後,黎國國庫虧空情況略有好轉,但還算不上不富裕。
考慮到未來幾年,黎國戰事頻繁,太上皇以身作則,勤儉節約。裝點壽宴的很多物件都是往年用過的,被宮女們翻新一下接着用,可以省下一筆不菲的開銷。
旭日東升,為皇城的紅牆金瓦鍍上一層流動的金輝,加之北地戰況迎來新的轉機,皇宮上下,煥然一新。
“肅靜。”
随着太監尖細的唱名聲,紫宸宮外等候多時的王公貴族們整肅衣冠。
“陛下有旨,衆卿依序入宮賀壽——”
宮門緩緩洞開,太和殿前的廣場上早已設好儀仗,上千名禁軍分列兩側。
忽然鐘鼓齊鳴,樂官們奏起《萬歲樂》,衆人齊齊跪拜。
太上皇江乾的明黃銮駕正從乾清宮方向緩緩而來。皇帝江奕九五至尊,也乘着步辇跟在太上皇銮駕之後。
兩人落座龍椅後,嫔妃、王公貴族和二品以上官員才紛紛落座。
江宛和江馭辰兩位嫡公主站在龍椅兩側的漢白玉台階上,前者透過眼前的白色面紗,窺伺着那些錦繡華服下的百般心思,而後者,則注視着前者的一舉一動。
這是江奕繼位以來,皇室成員最齊全的一次宴會。
宮楊兩家的人與幾位王爺同座在最前排,楊家來席的隻有楊夫人和兩名嫡脈小姐,宮家則是宮夫人和兩位公子。
殿内歌舞升平,來賓次第獻禮。
宮澤塵被殿外一隊穿着烏青铠甲的侍衛吸引了目光,約莫三十多人,其中一個身材相對纖瘦的,顯然是個女子。
“那隊穿着铠甲的是什麼人?”他指給身邊的宮娥,問詢道。
“回三公子,那是京城提督,今日他們要分守京城和皇宮。”宮娥悄聲道。
“提督?京城提督中有幾位女子?”他此刻有些慌亂。
“隻有一位蕭大人。”
宮澤塵聞言胸如擂鼓。
那位女提督身形高挑,戴着和蕭榮一模一樣的赤金面具,距離太遠,實在看不出她到底是不是蕭榮。
可如果她是蕭榮,那高台之上的容意公主到底是誰?
他慌了,他不敢相信,難道他猜錯了嗎?蕭榮并非江宛?
“嶺南宮氏,進貢東珠兩顆,九竅玲珑璧一台,南圖良駿六百匹……”
宮澤塵思緒紛飛,一時沒聽到宦官傳令,宮楚讓派手下推了他一把,這才回過神。
他壓抑着内心的慌亂,強裝鎮定來到大殿中央。
“臣代家父尚國公,攜嶺南萬民之心,恭祝太上皇福壽康甯!民間有諺:‘家有老翁如有一寶,國有聖君如得天佑。’今太上皇慈德廣被,百姓安居,實乃蒼生之幸。願太上皇壽如南山,福滿乾坤,千秋萬歲,長樂未央! ”他聲音有些顫抖,但好歹是說完了,沒給宮家丢了臉面。
四個小太監吃力地擡上紅木展台,掀開鲛绡的刹那,整座大殿突然盈滿流水般的清光。
東珠的昂貴自是不必多言,倒是那玉璧足有磨盤大小,通體剔透。
最奇的是璧身布滿孔竅,宮澤塵揮揮手,周圍獻舞的宮娥如遊魚般環繞在玉璧四周,攜來的風穿隙而過,玉石發出高低不同的樂音。
這南圖國的稀罕玩意,比前面那些壽禮有趣多了,太上皇龍顔大悅。
“你就是宮家三公子?擡起頭來!”
宮澤塵緩緩擡起頭,目光時不時飄向一旁的容意公主。
“真是個萬中無一的美男子!”太上皇老眼昏花,其實并未看清殿下之人的眉眼,但他周身散發出的清麗氣魄,太上皇是能感覺到的。
“父皇瞧着,這孩子是不是像極了明貴妃?”江奕突然插了這麼一句,令殿上人紛紛将目光投向宮明焰。
“真像啊,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宮家世代出美人,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一時間,議論紛紛。
江奕輕咳兩聲,殿上霎時間肅靜。
“宮家世代接管嶺南,可謂是兢兢業業,朕深感欣慰。而今嶺南商業風生水起,尚國公和大公子忙得抽不開身,朕已有近十年未見過宮卿了,見到你,便如同見到你父親。”
江奕說得情真意切,宮澤塵聽了也頗有些感慨。
“不對呀,他為何隻對自己說,不對哥哥說?”他暗自思忖着,望向坐在一旁的哥哥,宮楚讓正不急不慢地抿着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