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信邪地用了點勁，還是推不開場館門。

沈眠看向裡面，教練換完靶紙正坐在凳子上玩手機劃水摸魚，絲毫沒注意自己。

他又看向許沨，擡了擡下巴，示意對方上來敲門。

也沒見過回自己的私人場館還要敲門的。雖然不大情願，但許沨還是扣了扣玻璃門，裡面的教練聞聲走來，給兩人把門打.......

打不開。

教練在對面皺起眉頭，兩手拽住門把手，崩起全身肌肉一拉，還是沒能打開。

看來這門也不是從裡面鎖住的。

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打不開門了？沈眠嘗試推了幾下，還是不行。

“剛剛在電話裡問過，應該是智能感應出問題自動鎖住了。”許沨意有所指地說，“一時半會兒修不好，在這幹等也是浪費時間。”

浪費時間，可裡面還困着人呢，總不能撒手不管？而且本來要還給許沨的外套還在休息室裡。沈眠手肘抵在小臂上，兩指捏着下巴思考，“你........”

“我幫忙約了維修師父，不用擔心他出不來。”許沨俯身，懸在離沈眠肩頭幾寸的位置，這角度好從餘光細品沈眠眼尾偏上的兩顆痣。

他聲音頗有怨念：“你不是要包我一晚嗎，難不成要我陪你等他出來？真夠無聊的。”

許沨見沈眠不回答，便湊得更近。

兩人的站位離玻璃門不遠，方向正好和扒拉門把手的教練面對面。

“就算修不好，他也不是不能在裡面将就一晚。”許沨抿了抿唇，不懂沈眠在猶豫什麼。

他跟裡面的教練就相處得那麼好？連分開一會兒都不願意？快點說我要跟你在一塊啊，為什麼還不說話。

“我們也睡過，這又沒什麼，你有什麼好擔心的？”

“話多。”沈眠回頭，發現許沨靠得格外近，兩面紅撲撲的臉頰近在眼前，活像個福娃，但表情既認真又正經，組合起來有些滑稽。

他半知半覺地問：“你是不是發燒了？”

距離太近，許沨幾乎不能看到沈眠完整的臉，滿目都是漂亮溫柔的眉眼。

真的很漂亮，他垂下眼皮，回到正常距離，但依然弓着身，“可能吧，你要幫我試試溫嗎？”

“有手有腳，自己去前台借體溫計量。”沈眠沒了跟他唠嗑的耐心，“要是這門修不好，你的外套就隻能在儲物櫃裡橫屍。”他頓了頓補充：“死透了。”

許沨兩手攤了攤：“橫着吧，本來就是死的。”

倒也沒關系，裡面還有個活着呢。許沨瞥了眼在裡面試圖叫喊出聲引起他們注意的教練，不怕外套無聊。

等維修師傅到場，沈眠得到準确的修複時間，正如許沨所說，這門得明早才能修好。

現在私人場館滿訂，公共場館人有太多，沈眠沒辦法，隻能暫時取消今晚的射箭活動。

他看了眼站在門邊悠哉悠哉的許沨，喊道：“走吧，帶你去商場買衣服。”

逛商場買衣服？還有這種好事等着呢，給誰買衣服？買什麼衣服？什麼衣服都能買都能穿都能試？給一個認識不久的人買衣服，他哥真是錢多的沒地花，改做慈善了。

才不要花你的錢，越花欠得越多，哪天被你掃地出門還要欠一屁股債，欠債就算了，你還不向我讨，不讨債我們連債主關系都沒有，還真是撇得幹幹淨淨。

許沨搖頭，義正言辭：“我不去。”

“我給你花錢，你還不樂意了？”沈眠絲毫不介意地拽住他的手腕，力道很重，“你要是想站在空調機風口把衣服吹幹，那就待在這吧。”

想待在這你肯定也不讓，許沨往下看了眼，聲音淡淡道：“你好霸道啊。”不愧是SOT集團的董事長。

-

上車前，許沨看了眼駕駛座，開車的人不是劉叔，想來是腰不好請假了。

他往後視鏡睇去一眼，司機瞧着不面生，年輕面孔，和陸旻州是同款大背頭，千篇一律，真醜。

但他好像真的在哪見過，記不太清楚，但要是真見過，認出他可就麻煩了。

這時，手機傳來消息。

[天上月的一位女教練兼職演員：老闆，您交代的任務已經完成，嘻嘻，請為我出色的表演結算下吧~]

[許沨：轉你了，多的是醫藥費]

[天上月的一位女教練兼職演員：哇，老闆大氣。對啦，老闆不用擔心，那個被困的教練已經從逃生通道離開啦～祝您渡過一個美好的夜晚～]

熄滅屏幕。

許沨看向身旁的沈眠，兩人之間相隔兩個拳頭的距離，他動動小指，就能挨到沈眠的指側，換做以往，許沨和沈眠各坐一頭，中央的距離能再坐下兩個人。

很奇怪吧，他哥可以和認識不到一月的人肩挨着肩，卻對自己的弟弟避之不及。

真是讓人弄不明白。

車停到商業大廈，小溫幫沈眠打開車門，關心道：“沈總，您還沒吃飯，需要我給您買點什麼墊墊肚子嗎？還是幫您約下廚師？”

許沨聞言瞥向沈眠，眼裡多了些疑惑，他哥竟然還沒吃飯，都不覺得餓嗎？吃飯這麼晚，都能算作宵夜了。

要是是因為射箭耽誤吃飯，那根本沒必要，他早就和沈眠說過，團建沒有射箭比賽，随便玩玩就行，不需要認真學習。

還有今天，傷都沒好就急着去射箭，到底圖什麼？

……圖在弟弟面前那點面子？

沈眠忽然看他，小溫也看向他，他心裡正思考着問題，被這麼一看，不禁愣了愣，眼裡更加疑惑。

“我的飯你沒給我帶嗎？”沈眠問。

許沨擡手指了下自己，唇角漾起微小極難察覺的弧度，“你要吃我做的飯？”

沈眠理直氣壯：“你不說每天給我帶嗎？你今天沒給我帶？”

有點兒厚顔無恥，沈眠大概被那群人捧慣了，以為什麼事情都會有人事先準備好，哪怕自己不說。

許沨擡了擡眉梢，沒什麼情緒地說：“我沒做，怎麼了，你那位教練沒給你準備？”

為了給某人保全點面子，他大發慈悲，沒有看沈眠的反應，将目光落在小溫身上，“還不去給沈總約個餐廳？愣在這可是要挨訓的。”

冷不防被陌生人命令，小溫居然一點不反感，還自然而然接受了，仿佛許沨就是他的老闆一樣，他讪讪問：“那，那您要吃什麼？”

小溫問完，便瞧見沈眠皺了眉，他頓時反應過來，自己為什麼要問許沨，不應該對着自家老闆問麼！

但許沨絲毫沒覺得逾越，話裡話外都擺出一家人的姿态，聽得小溫一愣一愣的。

“沈總說想吃我做的，你包個餐廳，我來下廚。”

小溫遲鈍兩秒，看向沈眠，沈眠點了下頭。

“好的，我這就去辦。”

“等等。”許沨喊住小溫，而後看向沈眠，“外套明天還我就可以，沒必要為了不失言給我買件新的，現在先去吃飯吧。 ”

事事都聽小自己十歲的人安排，沈眠不是滋味，顯得他沒主見，而且他向來一諾千金，說要今天‘還’外套就要今天‘還’，就算是新的，也算‘還’。

“不去，先去買衣服。”

沈眠下了命令，不容别人置喙，徑直朝大廈門口走。

許沨向小溫點點頭，示意他先去準備，随後往同一方向跟去。

面對這種事情，沈眠是一根筋，也缺心眼，他以為滿足的是别人，實則是自己，無‘債’一身輕，沈眠得把這句話貫徹一生不可，别人欠他的可以不還，但要讓他欠别人，兩毛錢追到天涯海角也要還清。

這也是為什麼沈眠再不喜歡沈老爺子和沈父也要定期回家看看他們的原因，因為欠着養育之恩。

而沈眠不虧欠許沨，隻要履行監護人的責任，多餘的完全可以省略。

可為什麼......對他總顯得那麼聽話？

他隻要點一點某個意思，沈眠就會照做，無論是戴手鍊還是量體溫。

但言聽計從從不是許沨要的态度，沈眠待在他身邊不自在，會緊張，會變得遲鈍——因為讨厭，讨厭到居于同一片屋檐下都成了酷刑，隻要快點完成任務就能立馬脫離。

放過沈眠，許沨想過，但辦不到。

“許業深，你能不能跟緊我？”

聲音混在風中遞近耳畔，沈眠站在大廈門口，身後是大堂富麗金光，影影憧憧，淡如明天的晨曦。

“是你走的太快，不是我跟的不緊。”許沨說。

“放屁。”沈眠兩手插進大衣兜，立在門中央，擋了兩邊人的道。

憑借臉和身材，站到許沨來之前，不知道的路人都以為是哪個男模正在拍海報雜志。

但沈眠的表情管理當不了模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