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怎麼能知道我今日到,不需要那些繁瑣的東西,也不想你來接,不想讓旁人知曉,自己就來了。”
今年收成不好,莊稼人都窮,很多家都直接把人接過去,就算作是成婚了,連安席的人家都少得可憐,大家也沒有了去吃席的心情,一心就在莊稼地裡,不過像蘇初妍這樣,自己跑來的人也确實少,知道的人知曉蘇初妍是自己去,不知道的還以為夫家不重視。
對此,蘇初妍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她覺得趙家沒有多少錢,就沒必要給他添負擔,原定在明日來接人,今天就跑來了。
蘇初妍知道,她的家裡人不會管她,也不在乎她的死活,昨日往她臉上扇了一巴掌,實在氣不過,就自己跑了。
難道蘇家真的以為她蘇初妍在乎跟繼妹搶一個簪子?那可是她生母死前留給自己的!
“給。”趙淵放下手裡的弓弩,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變出一個梳篦,通體銀色,上面還鑲着玉石,一旁是一朵牡丹,用珠翠裝飾,下面的齒密而有序,不顯俗氣,隻是在趙淵的手裡顯得更加的白了。
蘇初妍假裝不懂,把頭歪到一邊:“什麼啊?給誰的?是給我們月亮的?”
趙淵整個人顯得更加拘束起來,又仔細在身上擦拭起上面的珠子來,聲音有點沉悶:“本來就是給姑娘的,我沒有多大本事,隻能先給蘇姑娘這個,等我多打些野物,再給姑娘置辦更好的東西。”
仔細看,蘇初妍發現這獵戶的手在抖。
連忙拿過梳篦,确實,珠玉圓潤,銀面光滑,在現在一個莊子大半人都要吃不飽的這種時候,簡直是常人不敢相信。
“真好看。”
這是蘇初妍在母親死後,第一次有的一個新頭飾,而不是他人的施舍。
蘇初妍歪過頭,不想讓外人看見自己的臉。
“那我就先給野雞放血,姑娘跟月亮就在裡面先休息,等把毛拔完就燒火做飯,再把姑娘送回家。”
“不!為何要把我送回去,他們把我送來的,我絕不回去!”蘇初妍整個人從凳子上跳起,站立在獵戶的面前,就差雙手叉腰了。
趙淵低着頭,看見一雙嫩粉色的花鞋,連忙把轉頭,讓花鞋從眼睛裡消失。
“姑娘,你自己來,此番舉動不好,我送你回去,就是回去跟嶽丈說一聲,也讓你們莊上的人知曉,免得生事端。”
“趙淵,你把我送走了,我就再也不回來了!你就沒有媳婦兒了!”
蘇初妍撚着衣上的紅流蘇,這是母親的婚服,蘇家在莊上不算窮,連把她提前送來的事都做得出來,又怎麼可能會給她重新做一身新衣裳呢?
“不。”一聽見蘇初妍的話,趙淵立即就拒絕,隻是耳根越發滾燙起來,完全不敢看蘇初妍的眼睛,聲音很小,“不送你回去了。”
“這還差不多,你去吧。”催人出去拔毛,蘇初妍也在廚房内轉悠,裡面的東西實在少得可憐,一把面條也快要吃完,不過剩下的倒是可以讓他們三人午時飽腹,再從籃子裡掏出一個雞蛋,身後也跟着一個尾巴,偷偷看着蘇初妍的動作。
“月亮,家裡沒有菜?”
趙月一個勁地傻笑:“叔伯不會種菜,連小蔥都死得差不多了。”
“傻子。”
趙月看着蘇初妍,眼睛裡閃過震驚,沒想到叔母敢這麼說,她可不敢,叔伯不愛笑,整個人看起來很兇。
“叔母我倒是想起了,我昨晚來叔伯家帶了不少家裡種的菜,父母進城經商,我就被送過來了。”
蘇初妍伸手摸摸小姑娘不算有肉的臉,又輕輕捏了下,果然,孩子的臉光滑,臉上的肉肉都可愛。
“拿來些吧,我給你們煮面條吃可好?”
趙月看着蘇初妍,沒有說話,但是卻有些遲疑,這叔母看起來渾身貴氣,鞋上連泥巴點子都沒沾上,不像是會做飯的人。
“怎麼?月亮不信?”蘇初妍點點她的臉,“放心,我不但會做飯,還會刺繡哩。”
“刺繡?你會繡花嗎?我阿姐會繡,還能賣好多銀子,她賣出一副,就給我買一包果子。”
蘇初妍輕輕刮了下趙月的鼻梁,沒有接話,她當然會繡花,不隻是花,而是一整件,是母親教給她的本事,是白家的祖傳的本事。
蘇初妍蹲下,紅色喜服下墜的珠翠就落到地上,小姑娘連忙也蹲下,替蘇初妍接着,生怕沾上了土腥子。
“你做什麼?”
“拿豬油壇子,這個應當就是豬油了。”
灰褐色的壇子有孩童環抱那麼大,蘇初妍一用力,就把壇子拎了上來,索性經常用,上面沒有沾上灰。
“叔母先換身衣裳好了。”
蘇初妍是個利落的人,平日裡倒是粗布麻線就往身上套,手上也不曉得磨出了多少繭子,在蘇家就是跟下人一樣,也不注重身上的衣物,倒是這喜服是母親留下的東西,還是換上為好。
“那叔母就先去換下衣裳,你在這裡乖乖等我,不要自己做飯,今天就嘗嘗叔母的手藝。”
蘇初妍往外走,還不忘記交代趙月,在她心裡,小孩子就不應該去做這些事,尤其是這麼乖的小乖乖。
換好衣裳,才往廚房裡走去。
掀開門上挂着的一條紅布,裡面的煙霧就緩緩暈染着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