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她現在是真的窮，考慮不了别的問題。

除夕這天，沈若照常去肉鋪幹活，做完今日，李屠夫也要關鋪子回家過年了。

“來來來，壓歲包，拿着。”

因着晚上要吃團年飯，今日肉鋪關張早了些，李屠戶淨了淨手，從懷裡拿出份紅封，塞到沈若手裡。

“我這要關張休息幾日，壓歲包先給你，提前賀你新春吉祥，萬事如意。”

沒等沈若反應過來，李屠夫把鋪面挂了鎖，拎着幾刀肉匆匆往城外趕去。

怔了好一會兒，等到巷子裡的鞭炮聲炸響，沈若才回過神來，面上不自覺染上了笑意。

李叔話少得很，從來是悶聲做事，這還是頭一次說出這麼溫情關切的話。怪不得跑得那般快。

将紅封服服帖帖地放入懷中，沈若打算在街上逛逛，感受感受除夕的氣氛。

仙都很是繁華，四處張燈結彩，歡聲笑語從街巷中傳來。

不知不覺，沈若便想起往事來。

彼時人界動亂，妖魔四起。應若竹剛剛打完一場惡仗，城中滿是妖獸屍骸。

靈力頻頻耗空，即便是修士也累得不行，更何況那些沒有靈力卻奮力與妖獸厮殺的士兵。此時不分什麼修士還是凡人，能攙扶的就攙扶，能療傷的就療傷。

突然間，也不知是誰提了一句。“今天好像是除夕啊。”

一時間，衆人突然來了精神，在城中清出了片幹淨地方，生了篝火就慶祝起來。

那時候，天更冷些。

“快攔住他！前面有人！”

厲喝聲在遠處乍響，沈若應聲望去，隻看見不知哪竄出來的小女孩跑到了街中央，遠遠見得一人駕馬奔來，速度極快，隐隐有失控之勢。

女孩年紀不大，有些站不穩，踩到了地上的小石子，突然就跌坐在地。

糟了。

霎時間，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沈若沖上前去，将女孩護在懷中。可此刻為時已晚，那鐵蹄将要從身上踏過...

一杆長槍忽而從巷内飛來，隻聽得槍聲長鳴，人仰，馬翻。

再昂首看去，一人身穿黑袍，手裡握着把銀色長槍，擋在沈若面前。

好利落的身法。

“把人捆了，帶回去。”冷冷一聲，不見溫度。

“是。”

還未等沈若探出腦袋看熱鬧，女孩懵懵地從沈若的懷裡擡起頭，恍惚反應過來。她嘴巴一癟，豆大的淚珠從眼眶滾落，哇的一下便哭出了聲。

沈若頓時有些不知所措，想拿袖子去給女孩擦臉，卻發現衣服上沾了血。

啊，衣服髒了。

恰時，一隻手帕進入視線，上好的絲緞，月白如瑩。

“謝謝。”沈若很自然地接過，粗糙的手與修長的指節形成鮮明對比。她沒注意。

面具下的目光頓了頓，迅速收回視線。

沈若将手帕仔細疊起，用最幹淨的那面擦去女孩臉上的淚痕。

“别哭啦，沒事了。”

“月兒，月兒！怎麼了？”聽到哭聲，婦人神色匆匆地從巷子裡跑出，女孩頓時止了淚意，小碎步撲入婦人的懷中。

“娘...”啞聲喊了句，女孩扯着嗓子嚎啕大哭。

一群人就這麼僵持在原地，等到女孩哭累了睡了過去，婦人才抱着孩子走上前。

“小女頑劣，誤了大人辦事，還請大人不要怪罪。”

“夫人多禮了。是我們的問題，險些造成禍事。”身後一侍衛适時遞上了紅封，誠心緻歉。

“這...”婦人神色略帶驚惶，擡頭望向鬼面人，不知該如何是好。

隻見那人輕輕颔首，侍衛接話道：“隻是給小孩的壓歲包，還請夫人收下。除夕安康。”

婦人連連謝過，終歸是收下了紅封。離去前，她特地在沈若面前停下來，深深一拜。

“多謝姑娘相救。”

“舉手之勞。”

沈若拍了拍身上的灰，正打算離開，才發現身後那鬼面人竟然還沒走。

此刻她才得空去打量他，輪廓分明，面上嵌着一方玄色鬼面，将臉遮了大半。但在面具之下，是一雙桃花眼。

什麼來路？

算了，好像也同我沒什麼關系。

不過...一直盯着我作甚？

沈若疑惑地皺了皺眉，正準備開口詢問，突然間想起了手裡的帕子。

“需要我還給你嗎？弄髒了。”

鬼面人怔了一瞬，随即低聲笑了笑，從沈若的手裡接回帕子。

月白絲帕被污了大半，他也沒露出嫌棄，隻是收進了袖中。

還了東西，沈若便打算離開。

“等等。”他突然喚住了沈若。

訝異回頭，沈若沒開口，隻是挑了挑眉。

卻見對面遞來一份紅封，薄唇輕啟：“除夕安康。”

沈若盯着紅封看了看，目光順着手臂移到鐵面上，狐疑道：“你年紀很老嗎？”

？？被猝不及防的一句打斷，面具下啞然失笑。“可能吧。”

可能？這是什麼回答？

“紅封一般是長輩所給，你若算不上我的長輩，我也不該接下。”沈若解釋道。

原是如此。隻聽見那人答道：“弄髒了你的衣服，總該給些賠償。”

這樣啊。

“行吧，我收下了。謝謝。”沈若接過紅封，後知後覺應該要說句祝福話，可等她再擡頭時，街面上已然變得空蕩蕩的。

啧，好古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