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此時,男子正頗有興趣地盯着面前的一方水鏡。
“回來了。”莫止回首望來,長身鶴立,僅一眼,仿若帶着威壓。
“近期時有邪祟僞裝混入人界作亂,尋常百姓難以覺察。”風陵瀾細述而來,道:“目前已經是第三起了。”
見莫止正皺眉思索,風陵瀾又補充道:“弟子懷疑...”
莫止擡手制住,将風陵瀾接下來的話語打斷,“無憑無據,且不可妄加斷言。”
風陵瀾擡眼看去,随即垂眸,拱手道:“弟子知曉了。”
“你這次倒是外出的不巧,新弟子們前日就進入幻虛境中了。”莫止右手一拂,水鏡放大數倍,裡邊的情境清晰呈現。
良田美池,炊煙袅袅,婦孺談笑,當真是一副閑适自在的田園美景。
“這是...”風陵瀾面露訝異,卻見莫止淡淡一笑,道:“覺得眼熟?”
“風隐谷内的幻境正是取材自你初次下山曆練時遇到的那隻邪祟,用來給這些新弟子曆練尚為合适。”
風陵瀾聽罷,唇角微揚,“那他們可要費神了。”
“對了。”
此時水鏡中,兩個男孩并排而行,其中一人懷裡還抱着一個約莫三四歲的小姑娘,兩人步伐匆匆,時不時還東張西望,看起來着實滑稽。
莫止忍不住輕笑兩聲,眉眼間帶着笑意,轉過頭來對風陵瀾道:“準備準備吧。你馬上就有個師妹了。”
“?”
準備?我?
...
“從這邊走,繞開谷場。”
早晨和沈若在村裡子轉悠了一圈,此時江懸對村裡的路已然比較熟悉,若是走到谷場附近,必然會碰上在聚集在那邊的人群,不免多生是非。因此三人選擇繞遠路,從人少的地方走,終于到了村子東面。
村子裡的屋院頗為相似,打眼看去幾乎沒什麼差别,尤其對他們這群不熟悉的而言,根本不知道哪家住着哪些人。
好在此時,他們看見了一個熟面孔。
小年。
此時他灰頭土臉的,頭發上沾着不少草屑,身上的衣服好像更皺巴了,襯着那些大大小小的補丁更加寒碜。
而遠處巷尾,有幾道身影一閃而過。
“是小梧他們嗎?”在竹籬邊蹲下身,穆延川低聲問道。
“嗯。”沈若此時站在兩人中間,矮墩墩的個子恰好被籬笆擋住,根本不用擔心會露出腦袋。反倒是兩個個子高的頗受限制。
“他們這是拿小年出氣?”江懸瞥見小年倒吸冷氣的微表情,忍不住捏起拳頭,“敗類。當時就該好好痛扁他們一頓。”
幾人正在氣頭上,渾然不覺有人悄然走到了身後。
“嘿。”
驚悚無比地回頭過去,看見是二毛,三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二毛,你真吓死我了。”江懸的心跳驟然一個急停,忍不住拍拍胸口安撫自己。
“做賊心虛了吧。”二毛狡黠一笑,一臉了然。
“你,你什麼時候跟來的?”江懸一把将二毛拽得蹲下來,惟恐被二毛發現。
“我一直都跟在你們後面好吧...”二毛的眼神略顯嫌棄,“大老遠就看到你們鬼鬼祟祟繞路,沒想到你們是來找他。”
“還不是因為小梧他們太可惡了。”江懸恨恨說道,“隻知道恃強淩弱,不僅想欺負沈...若兒,竟然還這般對待小年!”
險些叫錯了名字,江懸飛快改口。
二毛聽到小年的名字,皺起眉頭,神色不明道:“你還是别可憐他了,他那是自作自受。”
自作自受?
“怎麼說?”江懸疑惑望去。
沈若輕撞了下穆延川,對他使了個眼色,後者了然,陡然打斷道:“我們先換個地方聊吧,這裡不安全。”
繞了一圈,村子裡實在是沒什麼隐蔽的場所,索性衆人就回到穆延川家的院子裡。
“所以小年...到底是怎麼回事?”
二毛被三人圍在中央,被幾道求知若渴的目光同時注視着,他不禁生出一種肩擔重任之感,腰闆直直挺着,圓溜溜的小肚子格外明顯,有些憨态可掬。
“小梧你們應該都清楚,在家裡就嬌寵得很,在村裡玩時也總喜歡找人捧着他,脾氣又不好,久而久之就隻剩下了大虎二虎那一對兄弟,然後...就是我。”
說着說着,二毛抓起腰間的彈弓在手裡把玩一番,像是做着某種心理準備,幾人也不催促,默默地聽着。
終于,他又開口了。
“我那時候吧,傻乎乎的,然後也胖。”他捏了捏肚子上的肉,繼續道:“當時小梧他爹從村外頭回來,給他帶了好幾本‘武功秘笈’呢!裡邊大俠出拳踢腿,那可都是一個個動作畫出來的,别提多威風了。”
“然後他說要當門主,下封左右護法...”
聽着二毛講述他從前的黑曆史,沈若默默地移開了視線。怪不得人家之前不想說,這也太丢人了。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左右兩邊的二人都曾有過類似的經曆,聽得格外起勁。
沈若再次沉默。
二毛講着講着,終于說到了小年。
“第一次碰見小年的時候,他瘦巴巴的簡直像把枯柴,個子又矮,總是悄悄地跟在我們一群人後邊偷看。”
“當時我們都跟着小梧練習秘笈裡的武功,小梧說想找個樁子練練手,然後就看中了小年。”
“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愣是要湊上來挨打,我私下裡勸過他幾回,結果轉頭被他告狀給了小梧。”
“之後...我就沒同他們一塊兒了。”
聽完二毛的講述,三人都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因為從二毛的視角來看,小年的行為着實像是在自讨苦吃。
“不是,他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啊?”江懸煩躁地抓了抓腦袋,怎麼都想不通。
“就是啊。”二毛聳聳肩,表情頗有些無奈,“我也不知道。”
“總之,我覺得他不值得你們這麼關注同情。”二毛撇撇嘴,“你看今天,他不也照樣出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