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随即,有人驚吼出聲:“别聽信邪祟的讒言,它分明就是想幹擾我們!”
此話一出,衆人再次振奮精神,齊齊沖上前去。
此時,小年咧嘴一笑。
隻見綠草之下陡然伸出枝蔓,如活物一般瞬間纏上村民們的腳踝,原本聚在一塊兒的人群倉皇逃竄,但那枝蔓迅速伸長,精準尋到目标,而後死死卷住獵物,往泥土中拖拽。
“爹、娘!”沈若的瞳孔頓時一震,擡腳便想要沖上前去,卻見小年身後數條藤蔓拔地而起,織起一方屏障,将兩邊分隔開來。
一面是村民們的尖聲慘叫,一面是目眦欲裂的束手無策,一群人此時都成為了邪祟手中的玩物,而在濃烈的情緒之下,它的力量越發強盛。
突然間,笑聲驟然一斷。
“小年”的表情突然僵硬,它緩緩低頭,胸膛處破開一個大洞,森森黑氣從其中湧出,在虛空中四溢開來。
“怎,怎麼回事?”此時它震驚擡頭,眼前沈若一行已經收了表情,目光沉沉,眼中盡是冷意。
“你精心制造的這場鬧劇,該結束了。”
另一處,一隻手将刺入胸膛裡的小刀猛然拔出,血液噴湧,眼前人不可置信地瞪着雙眼,倒在地上。
...
這一切,還得從進入幻境的第一天說起...
當天白天,沈若與穆延川同時注意到,在整個村子裡連一根蠟燭都沒有。而夜晚的荒村中出現了蠟燭,也因此讓他們區分了白天的幻境與夜晚的現實。
可事實真的如此嗎?
沈若本就抱持着懷疑,直到第二天回到幻境,看到桌上出現的蠟燭時,她才意識到了問題。
白天看見的蠟燭與昨夜桌上出現的蠟燭确實有區别,一個隻用了短短一截,另一個積滿了灰,隻剩半截。
可問題在于,積在底部的蠟油。
沒有變化。
這種真實而細節的東西,是幻境中制造不出來的。
也就是說,無論白天或是夜晚,兩個村子皆是虛假,都是被制造出來的幻境。
而既然是幻境,就必然會處在這隻制造幻境的邪祟的監視之下,也就意味着,他們的一言一行,皆被洞悉。
但這隻邪祟制造出如此幻境究竟為何,直到村裡開始出事後,他們才隐約有所意識。
一切的沖突、一切的變化,生與死、愛與恨,全部在圍繞着他們發展,一切的一切,是為了讓他們深入其中,深陷其中。
而這些都是為了讓他們産生“念”,念是邪祟誕生的源頭,亦是助長它的養分。
他們這些外來者,就是養料的最佳來源。
于是,在夜間碰面時,衆人暗中籌謀了另一個計劃,一個不為邪祟所窺探到的,順勢而為的計劃。
就在今夜,村民們一齊出動的這一夜,兩個計劃同時進行。
...
“幻境的邏輯與陣法相似,無論如何,會存在一個維持穩定的核心。”
“對陣法而言是陣眼,那麼對幻境而言,應當是制造幻境的邪祟本身。”
“所以,倘若我們要破局,就得殺了這隻邪祟。”
此時江懸與戚明意二人主導着場外的談話,而在衣袍掩蓋之下,腰間的弟子牌隐約而亮。
作為門派内部的傳訊法器,弟子牌除了可用靈力催動遠程交流之外,在近距離下,無需靈力便可在識海内溝通。
識海中。
“為了引導我們融入它設置的環境中,邪祟一定會選擇潛伏在我們周圍。”
“所以目前來看,與我們接觸比較多的幾人,都很可疑。”
“我之前查看過夜晚村中出現的屍骨,這種真實程度肯定不是僅憑記憶能模仿出來,所以能夠肯定的是,這些屍體的确有實物存在。”
“找這麼看來,那些從始至終沒有出現過的屍體最為可疑。”
“排除掉我們七人所占用的身份,剩下的,也就是邪祟可以冒充的身份。”
“這麼排除下來,剩下的就沒幾個人了。”
“對了,你們還記得在我們搜查過的那些地方嗎?這麼多戶人家中,有一處地方的細節明顯比其他地方要多...門闩、牛棚、牛的骸骨...”
“你說的是小年家?”
“嗯,是那裡。”
“如此看來,邪祟應當就是小年咯。”
“但他并不符合第一個條件...”
小年雖然與他們有過交集,但着實接觸不多。
“有沒有可能不止一個陣眼呢?就像四方困靈陣那樣。”
“你的意思是,還有别人?”
“那這麼說...那些沒有屍體的,都有可能是邪祟幻化出來的。”
衆人眼中齊齊閃過一道驚駭。
“此外還有另一個發現,在幻境中出現的村民們都會收到殘念的影響,保持着特有的性格。”
“這一點,可以利用。”
...
沈若一行與村民們離開村子,跟着小年一同進了山林,此時村子裡留下的,都是老弱婦孺,以及兩個身受重傷在家裡養傷的獵戶。
洛風言和路诏。
當然,還有一個麻煩精在村裡。
錢婆。
白天跟村長商議時,戚明意與沈卿禾二人無意中在門口閑聊,提及了一些孩子間的事情。
而這些話,被聽牆角的錢婆聽了去。
前腳村裡人剛走,後腳錢婆就從院子裡摸了出來,鬼鬼祟祟繞到了一戶人家門口,敲開了門。
這小子從前就跟小梧不對付,現在又閉門不出,定然是心裡有鬼!
而後隻聽見一家院子裡傳來吵鬧聲,洛風言和路诏離得近,聞聲尋去,腿沒受傷的攙扶着胳膊沒受傷的,看起來頗有些滑稽。
二毛家的門大開着,裡邊傳來老婦和女子的争吵聲,以及一個男孩兇狠的怒斥。
果然跟二丫說的一樣,這個錢婆真的是逮誰咬誰,難纏得很。
大概是兩個壯碩的獵戶立在中間頗有些氣勢,錢婆的咒罵聲越來越弱,然後灰溜溜離開。
鬧劇暫時告結,洛風言看着蹲在地上啜泣的二毛,不免心生憐意。
可惜了...
安慰地上前拍了拍,洛風言緩緩閉上眼,緊咬牙關,狠狠刺去。
場面突然混亂起來。
隻見二毛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低頭看向胸前滲出的血迹,而此時洛風言的臉色已然慘白一片,離開刀柄的手微微顫抖。
路诏不由分說,一個上前,伸手将刀從胸膛中拔出。
血液噴湧,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