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逛得很認真,每到一處建築或者雕塑下,他都會停留,擡頭,細細看上幾分鐘,一個角度看久了左右挪動幾步,把雕塑的每個角度都看一遍,換下一個。
他真的很認真,靜靜地一句話不說,就是看。
盛槐序起先懶懶散散地跟着,随便停停随便拍拍,腳步下意識跟着谷雨轉。
直到一擡頭,他看到幾步外谷雨仰着頭,手自然垂在大腿兩側,面前是下午盛槐序看過的斷臂金屬雕塑。
天色很黑了,周遭隻有他們三個人,林霖帶着相機架在不遠處拍星空,也就是說,附近隻有他們兩個。
盛槐序下意識放輕了呼吸,站在原地,他在觀察谷雨。
黑暗中的隻有輪廓,他看不清谷雨觀賞雕塑時的表情,但莫名覺得很寂寥,見這麼多次了,谷雨很少說話,大部分都是聽别人說,他附和或者拒絕。
模糊的夜色攪動着心,沉沉浮浮的,盛槐序認真走過去,也學谷雨仰着頭,從模糊的夜色裡辯雕塑,月色确實有一點,再加上漫天星光,金屬雕塑泛着光澤勉強能看清。
谷雨察覺到盛槐序站到了他身旁,一時沒說話。
“谷師傅……”盛槐序輕輕開口。
“嗯?怎麼了?”谷雨轉過頭,透着夜色看盛槐序。
明亮的眼睛又一次撞進盛槐序眼裡,他的心快速跳了幾下,“這兒谷師傅來過嗎?”
“來過。”谷雨回了一句,又環視了四周說:“不過每次都逛不完,好多次了,零零碎碎的。”
沙漠雕塑公園很大,雕塑建築又多又分散,春夏沙漠白天氣溫高,太陽直射,秋冬多風,容易起沙,能堅持下來逛完的很少,而晚上來這兒的又是為了觀星。
“這樣嗎,說明這兒很大。”
盛槐序語氣輕快起來,右手張開畫了個半圓,踮腳扭身面向谷雨。
“是挺大的。”
“那谷師傅最喜歡哪個雕塑,就你看過的那些,給我推薦推薦。”
他就着張開的手伸出手指随意指了指。
“這個。”
盛槐序一愣,扭頭順着谷雨深處的手指看過去。
赫然就是今天下午他沒欣賞得來的那個。
斷臂的,低頭的,思考者……
盛槐序瞬間覺得自己很冒犯别人,連帶着雕塑他也冒犯上了,什麼審美也敢不懂欣賞。
“這麼巧,我也喜歡。”
他驚奇地叫了起來,語氣要多誇大就多誇大,嘴長的可以塞下一個鵝蛋。
谷雨有些意外,“你也喜歡?!”語氣中帶着驚喜。
“嗯,喜歡啊,多酷。”
盛槐序點頭,給予肯定。
“隻是因為酷?”谷雨反問,語氣又恢複了往日的淡。
“啊……嗯,還有些别的原因。”他吭哧補了幾句。
壞了,說錯話了,盛槐序想。
腦子裡急速想了幾句找補的話,正要說出口,“還有……”
“學長,我們找位置架相機吧!”林霖抱着相機跑過來,氣喘籲籲地。
“……”盛槐序沉默,深吸一口氣。
從斷臂沉思雕塑到林霖提前找好的觀星位置,三人沒說話,盛槐序覺得月色很濃,也看不着什麼星星吧,邊走邊仰頭,也就北鬥七星明顯點。
他揣着兜,站到了一邊。
林霖從背包裡掏出相機架,用腳把凹凸不平的沙子平好,架上,上下調整位置。
周圍零零星星不少拿着相機的,甚至有人專門拿着望遠鏡。
盛槐序平日裡愛好拍照,拍點Vlog,每去一處旅遊,他都會專門拍很多照片和視頻,專門整理成冊,甚至買明信片,從旅遊地寄到家。
對于旅遊的意義,回憶,浪漫,經曆,盛槐序更喜歡回憶和經曆,浪漫隻是錦上添花,躺椅裡,陽光下,翻動着旅遊時的照片,回憶着當時自己拍下這張照片時的心情,對于盛槐序來說是種浪漫。
回憶經曆是獨行的浪漫。
一個蓄着胡子的大哥點煙站在盛槐序旁邊,“兄弟來看星星的?”,煙味竄進他的鼻子,盛槐序笑了笑,回答大哥:“嗯,陪朋友來的,他來看星星。”
大哥說:“笑這麼開心,女朋友啊?”
盛槐序擺手,手指了指谷雨說:“男性朋友,剛剛認識的。”
大哥笑的自然,眼圈在他周圍繞,轉着圈散,“剛認識感情就這麼好啊,挺好的。”
大哥手夾着煙,仰頭看天,“這兒的星空很好看,我從廣東特意來的。”
“這麼巧,我也是南邊的,雲南的,來旅遊。”
“哦——”大哥笑道:“還挺有緣,一問,嘿,同鄉。”
盛槐序也笑,大哥的煙抽盡,踩滅,撿起來用衛生紙包着放兜裡,他這才注意到,大哥抽煙的煙灰居然專門用衛生紙接着的。
見盛槐序看他,大哥解釋道:“沙漠得好好保護,很脆弱,這樣做可能會減少污染吧?”大哥說的也不是很确定,盛槐序懂他的意思。
“我朋友是沙漠志願種樹的,有一個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