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看着林霖過去,車燈一直到看不見林霖才關掉,他關鑰匙下車,緩慢推開大門,陳舊的鐵門不堪重負“嘎吱嘎吱”幾聲,他使勁用手推着門,開了小縫鑽進去。
此時已經“3:40”了,谷雨蹑手蹑腳去廚房接了盆水,不料一縷燈光照了過來,腳步由遠及近。
他扭頭,是方爸。
“爸,醒了?”語氣熟稔,方爸淺眠,那門的動靜加上谷雨接水窸窸窣窣,以為遭賊了,打着手電起身看看。
“才回來,今天不種樹了。”
方爸用手捂着手電的光,避免直射,隻留一點微光,說話的聲音也輕。
“種的。”谷雨洗完臉甩手上的水,接過方爸遞過來的衛生紙擦了擦,“不耽誤事。”
“累啊。”方爸伸手接過谷雨擦完的衛生紙丢進垃圾桶,給他倒了杯溫水。
“我替你去吧,你去睡覺,幫你媽媽準備飯。”
方爸沉聲說,水聲甚至蓋過了他的說話聲。
“不用,我一會兒補個覺就行,早上八點半出發,我不開車,上車再補個覺就差不多,今天澆水,離不開我。”
谷雨拒絕,把溫水一飲而盡,拍了拍方爸肩膀。
“爸,我年輕沒事。你和媽在家就行。”
“哼,誰還沒個年輕了,你比我年輕那還差遠了真是,想當年……”
方爸一聽不樂意了,把手電筒一拍,聊起當年。
谷雨算是承父業,承祖業。武威地處沙漠交界處,肆虐的風沙每年以幾厘米的速度吞噬村莊和農田,植樹治沙是這兒的祖輩産業。
他從大學畢業就投身家鄉的沙漠治沙,如今已經算是第六個年頭了。
谷雨打了個哈欠,方爸立刻停了懷舊,催促他去睡覺,兩人一前一後出門,方爸現在廚房門口,用微弱的光給谷雨照路,确保他進屋,他才轉身回去睡覺。
谷雨摸黑上床,脫掉外衣,随意扒拉了被子的某個角蓋上,沾枕頭沒多久就傳出了均勻的呼吸聲,窗外的風沙聲沒停,夜色漸漸褪去濃重,披上清透的紗。
-
牆角的風也很大,他越縮越小,最後整個人直接蹲下團成一團,手機放在腿上通話。
“什麼……時候到,快、快凍死、嘶……了。”
盛槐序牙打顫,話說得囫囵。
“啊?你說什麼,誰死了?”
梁越禮頭不斷往前伸,企圖看清黑漆漆的路,這輛車前車燈不大亮,霧蒙蒙的,頂多能照一米遠,車子以龜速前行。
“到哪了!凍死了,嘶——哈——”
鼻尖通紅,冰冷的空氣随着呼吸從鼻腔進入胸腔,盛槐序喉嚨都發冷,甚至,他感覺鼻腔積滿了可疑液體,連呼吸的幅度都小了幾分。
為了控制可疑液體流下,他使勁吸鼻腔,導緻冷空氣進的更多,嗓子幹癢地想咳。
他弓着身子咳,仰起頭吸鼻子,用衣袖捂住口鼻。
盛槐序整個人頭暈腦脹的,耳朵鼻子都麻木,沒了知覺。
遠處一輛疑似沒開車燈的車駛過來,他踉跄站起來,晃倒在牆上。
痛痛痛!!!
麻麻麻!!!
蹲了這麼久,他腿腳麻了,在原地不敢動一下。
梁越禮下車把他挪上車,腳麻的勁兒還沒過去,他直挺挺躺着後座,空調熱風呼呼呼呼吹。
被凍的瑟瑟發抖的身子緩了幾度。
“被趕出來了?”
梁越禮瞄了一眼僵硬的盛槐序,壓低聲音問,甚至手動把空調溫度調高,方向調成車内循環,把風口對準中間。
盛槐序:?
僵硬的身子更僵了,他掙紮了一下,又躺下,沒出聲。
閉上了眼,用濃厚的鼻音說:“看星空了,你不懂?”
梁越禮直接閉眼,擺出無語的表情。
“就看個破星星凍成孫子?”
他嗤之以鼻,不斷搖頭。
“浪漫,你不懂,還拍照了。”
梁越禮腦子裡想到兩人對着滿天星色說悄悄話拍照的情景,聳肩,撇嘴。
“那确實,獨處看星空拍照說悄悄話挺美。”
身子徹底僵得凍掉了。
盛槐序皺眉,想反駁梁越禮。
“是個男的。”
“什麼?還是個爺們?不兒,你玩真的啊。”
聲音陡然拔高,本來直線行駛的車子歪了,梁越禮眼疾手快正了回去。
“哥們?是哥們?你倆?約會?”
他不可思議,直接把車靠邊停下,從中間塞過半個身子撐着,眼睛瞪大。
“不是,三個人去的。”
盛槐序語出驚人,話題越走越偏,梁越禮直接腦補出“多人”、“np”、“三角戀”、“插足”多個詞條。
“啊?啊!”
他直接驚得說不出話,眼鏡直眨。
意識到話題偏移,盛槐序扶着座位坐起來,簡單說了幾句。
“首先,是朋友,我們是偶遇,他和他學弟去公園拍星星,我正好也在,就湊了個熱鬧。然後順路送我回來,以後你就知道了……”
“哦——這樣啊……”梁越禮點頭,坐回去,啟動車子。
“怎麼感覺,怪怪的。”
“這叫緣分。”盛槐序糾正過來,手揉上鼻子。
“緣份不淺。”
梁越禮跟了一句,盛槐序點頭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