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是今早開車的方叔送過來的,開着那輛初見時的皮卡車。
“吃飯了。”
谷雨不知道從哪摸出小喇叭,邊走邊喊,聽到聲音,志願者都迅速朝這邊集合。
盛槐序搭手,幫方叔把飯擡下來。
方叔起先見盛槐序過來還以為他餓了,從車上拿了個包子遞出來,“餓了?先吃個包子。”
盛槐序看着他,搖頭,“叔,我是來幫你擡飯的,看着挺沉的,隊長去喊人了。”
方叔點頭,把包子塞到他手裡,笑呵呵說:“你先吃個,不急,等人來齊了。”
盛槐序點頭,卻沒接包子,讓方叔放回去。
“嗐,沒事,你吃就行,包子多的是。”
他這才接過包子放在手裡,給方叔接木闆。
原來木闆是充當桌子用的,幾個黑桶充當桌腿立在沙裡,等會一群人就圍着木闆吃飯。
盛槐序原本以為中午不管飯的,大家憑着幹勁撐到下午,或者是自己準備面包或者其他的幹糧,午飯随便墊兩口,拍拍屁股繼續幹,沒成想居然是管飯的。
人來的都很快,大家從随身背包裡掏出飯碗,一個個準備排隊,盛槐序忙前忙後幫方叔接飯,幾個志願者幫忙放到提前放好的木闆上。
“嗯?”盛槐序轉頭,啞然失笑,一群武裝嚴實的端着碗,慢慢挪動,打上飯随便找個背風地兒蹲下,吭哧吭哧埋頭吃。
他排到末尾,跟着隊伍慢慢走。
才幹了幾個小時的活,他的手就起了水泡,摘下手套火辣辣疼,他蹭了蹭水泡,心一狠,用牙咬破,擠出水,裹上衛生紙又把手套拉上去。
隊伍慢慢走,他望着眼前的黃沙出神。自己因為某些目的,一時興起來種樹了,那些蹲在一邊埋頭吃飯的年輕人确是實打實的厲害,有些甚至才大學,趁着周六周末有空從别的城市飛過來種樹,周末晚上再趕夜回去。
大學生的精力一向是旺盛,盛槐序大學時也有過極限的旅遊,周五上完課飛去國外,瘋上兩天,周一淩晨趕飛機回學校上課。現在回想也是非常了不得的。
“你多大了。”
盛槐序和他前邊的小夥子閑聊。
“二十。”
“才二十?大學生嗎?”他吃驚。
“嗯,大二了。”小夥子回他。
“因為什麼來種樹的。”盛槐序問出了那個問題。
“網上看到的。我的大學在蘭州,離這不遠,周六周日有空就來。”
小夥子說的很輕松,盛槐序卻從語氣裡感受到自豪。
“很厲害。”他給小夥子豎大拇指,小夥子不好意思笑了笑。
“他們幾乎都是大學生。”
谷雨不知何時站到了盛槐序身後排隊,剛才的對話也不知道聽去了多少。
他規規矩矩端着飯盒,見盛槐序扭過頭,把飯盒抱在了懷裡。
中午在這吃飯條件不好,需要自己準備飯盒,盛槐序今天第一天,沒什麼經驗。
“大學生這麼厲害啊。”
他面對面,後退走路。
“是的,少年強嘛,我們在網上有很多帖子,他們看見了就會聯系我們,有空就過來。”
“其實大部分人都是當地的,少部分是從其他地方來的。”
畢竟這兒條件真的很苦,漫天黃沙,永遠也看不到盡頭,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幾乎天天有的風沙,幹到裂的氣候,很少有人願意來,當然不知道的情況居多。
所謂的信息繭房,裡面的人出不去,外頭的人進不來,武威現在就是這樣,沙漠天天在擴大,當地人天不亮就扛着鐵鍬走,日頭落才回去,這麼多年了也才堪堪有點成就,外地的人也不會想到武威居然有沙漠,沙漠不得靠近新疆才有嗎。
“會好的。”
盛槐序不知道怎麼說,他隻能用最爛的話,幹巴巴說了一句。
“走了。”
倆人離打飯隊伍已經很遠了,盛槐序跟過去,還是背對着隊伍。
由于盛槐序沒有飯盒,他隻領了兩個包子,晃晃悠悠叼着一個靠車門邊。
“喏。喝點。”
谷雨把盛滿小米粥的飯盒遞出去。
“你呢?”盛槐序一愣,含糊咽下嘴裡的包子,沒敢接。
“我用蓋子喝。”
他從兜裡抽出飯盒蓋子,倒了一點,剩餘的全遞給盛槐序。
“這……不太好吧。”盛槐序委婉拒絕道,手卻實誠地接過。
“我洗幹淨的,如果你介意,那你用蓋子。”
谷雨思索了一下,迅速把蓋子遞出去,然後用那雙明亮的眼睛望着他。
盛槐序被盯得受不了,接下蓋子遞出飯盒,“好”,他立馬喝了一大口小米粥,蓋子很淺,他那一口下去幾乎快見底了。
谷雨瞧見了又給他添了一次。
這次他沒立馬喝,而是小口小口吃包子,等谷雨喝了一口過後他才重新喝。
小米粥軟爛香甜,熱乎乎的,進到幹澀的喉嚨裡盛槐序舒服地眯眼。
谷雨快速解決掉小米粥和包子,擡頭問盛槐序:“盛先生,你還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