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高懸,天高雲闊,是個外出的好天氣。
街上叫賣聲此起彼伏,不少宅在家的閨房少女都出門透透氣,街上行人熙熙攘攘。
倒是有一處茶樓與周遭的喧鬧比起來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茶樓的牌匾上刻着“滌塵茶館”。
“……然後去火五寸。卷而舒,則本其始……若火幹者,以氣熟止;日幹者,以柔止……若茶之至嫩……葉爛而芽筍存焉……”[1]
大抵是此處無人大聲喧嘩,從門口還能聽見裡面傳來的說話聲。
“你可聽見那邊茶館的動靜了?今兒在茶館論茶的可是清觞居士燕飛觞?”
大抵不是吃飯的時辰,茶館對面的酒樓客人不多,在街上閑散溜達的路人聽見茶館的動靜,便順路拐到酒樓閑談起來。
旁邊坐着唠嗑的人聽見接起話茬,“可不是,若不是茶樓一般人消費不起,我也想去聽聽清觞居士的論茶啊。”
這話一出,周遭的人也來了精神,附和起來,“兄台此言甚是啊,雖說茶這東西也不是多稀奇,粗茶嘛,誰家沒點兒,可那正兒八經的茶若非高門大戶,誰也沒嘗過啊。”
“我有個堂弟,在侯府當小厮,月前那家主子賞了些茶葉,我也有幸沾了光嘗了嘗鮮,那味,跟咱這粗茶可是天差地别啊,更别說他們主子喝的茶了,那真是想都沒法想啥感覺。”
“書中是這樣說的,‘少啜則清香芬美,稍益潤滑而味長,不覺甘露頓生于華池。’,小口啜飲,茶的清香芬芳美好,再慢慢——”[2]
正侃侃而談的人還沒說完,旁人就将他打斷。
“行了行了,整日在這酒樓門口,誰還說不出幾句來。”說完又朝掌櫃那喊道,“掌櫃的說不準都能教課了?”
衆人一聽紛紛起哄,“是啊,掌櫃的要不來教教大夥!”
閉眼假寐的掌櫃聽見樂呵呵開口,“對面聞名遐迩的茶師清觞居士正在那論茶,我要真講起來那可真是班門弄斧,丢盡老臉啊……”
衆人聞言哄堂大笑,酒樓正熱鬧呢,街上猛地竄出來一群人直奔着滌塵茶館跑去,動靜大得隔着一條街都能聽到。
“何事這麼大陣仗……”
“出去看看不就曉得了,走走走,湊熱鬧去……”
酒樓的衆人一湧而出,紛紛等着一會能有什麼好戲看。
這一來可不得了,人一多,甭管自己是不是趕時間,總要停下來觀望觀望,不過片刻,酒樓門口就圍一圈人,靠後站的還得踮起腳使勁往前瞅。
茶館二樓
“……華之薄者曰沫,厚者曰饽,輕細者曰花,如棗花漂漂然于環池之上;又如回潭曲渚青之始生;又如晴天爽朗……”[3]
此時燕飛觞還不知外面發生了何事,正端坐在蒲團上,語氣平穩地講述《茶經》,對外界喧嚣充耳不聞。
下面的人也無一例外,聚精會神地注視前方,不敢有一絲懈怠。
“咚——咚——咚——”
一陣上樓的聲音傳來,随即一身店小二打扮的男子打破了廂房的平靜,語氣急促,“小姐,小姐,不好了!”
燕飛觞聞言沒什麼反應,看到店小二的匆忙模樣,眉頭一颦,即便如此語氣也是恬淡從容,“何事慌慌張張的,我不是教過你,凡事都要沉下來,不可亂了方寸。”
店小二身體一僵,有些不知所措,木木地開口,“…小的謹記,但是小姐,下面有人鬧事,說是家裡人喝了店裡賣的茶葉死了——”
燕飛觞輕挑眉頭,打斷了他的話頭,“行了,我知道了,下去看看吧。”
下面坐的人也都是世家閨秀,見這場面也不會失了體面,依然四平八穩地坐着,就是眼裡透出的興奮将内心暴露個精光。
燕飛觞聲音溫婉,語氣含笑,“今日擾了各位雅興,實在對不住,改日我得了空再邀諸位品茶賠罪。”
“那可真是榮幸能嘗到清觞居士親手煎的茶,既然燕小姐貴人事忙,我等也不便打擾,告辭。”
說完便紛紛走出廂房。
見人都離開,燕飛觞才不慌不慢地朝外走去,步伐輕盈不失優雅。
到了下面,燕飛觞才知道為何方才店小二如此慌忙,那群人鬧的陣仗着實不小,茶館門口已經堵的水洩不通了。
鬧事的看見燕飛觞下來,說話的聲音瞬間變大了,“大家夥兒都來看看啊,滌塵茶館,黑心商家,吸人血饅頭,往賣的茶葉裡面下毒,内子就是喝了他們家的茶葉才撒手人寰!”
後面的跟班也跟着大喊“黑心商家”,還朝燕飛觞跟前擠,想把她拽到外面。
燕飛觞看見往自己身上抻的手,眼中閃過一道冷光,不着痕迹地躲開那些胳膊,表情也帶了些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