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承天命,統禦四方,今日四海賓至,共聚一堂,實乃盛世之兆。諸國使臣遠涉山川,奉琛獻贽,朕心甚慰。”
酒過三巡,氣氛烘托得差不多了,武昭帝起身,等殿内說話聲停下,高舉手中酒杯,“今日佳肴盈席,笙箫并奏,諸卿可盡興暢飲,共享天倫。”
衆人回了禮,敬過酒坐回位置上,殿内又恢複了方才的熱鬧,明面上是一派君臣和睦、觥籌交錯的熱鬧景象,可席間的衆人卻是暗潮湧動。
新羅的使臣想到方才對武昭帝的提議被拒絕,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大單于交代的任務沒完成,回去定然是要被訓斥,興許連官職都不保,想到這個,就算桌上擺滿珍馐美馔也難以下咽。
太子之位不保的李玄則是滿臉郁色,如今楊家勢弱,梁王虎視眈眈,他惹得武昭帝厭惡,這萬壽節一過,封後大典之後,便也是他離開東宮的時候,那一天也越來越近了。
李玄原本覺得自己作為太子是合格的,左右他跟李清兩個能力差不了多少,不過今日看見聞君谪後他徹底斷了這個念想。
聞君谪作為太子過于出挑了,即便他對于楚皇做的事有失孝道,不過當初楚皇對于他也沒有多少慈父的樣子,與他的能力相比,這處污點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何況在皇家,皇權之下,哪會有什麼親情可言,皇帝防備着自己的子嗣奪取自己的位子,子嗣則是觊觎着那個位置,權力本就伴随着厮殺,更遑論這天下至高的權力巅峰。
李清馬上就要接手東宮之位,他最近可謂是風生水起,不少原本在李玄陣營下的人來巴結他,朝堂上的忠誠是分情況的,就比如李玄這樣,他下面的人見了這情況自然是趕快向李清表忠心。
不過如今李清還在為另一事發愁,他若是被封為太子,定然是要給跟在他身邊的人提拔一二,雲溪暮并不像獨孤元霜還有曹聽寒兩人一樣是完全為他效力的,隻不過是看心情随手透露點消息給他。
不過僅憑這點李清也是要感謝他的,隻不過雲溪暮現在的身份實在沒什麼可封的,而且他光是如今的勢力就不可小觑,此時自己還需要他的助力,自然是希望他勢力越大越好。
可等他來日走上那個位置,李清的想法就會變了,作為臣子,對于朝堂的動向以及手裡的把柄甚至比皇帝還多,這讓皇帝怎麼睡得着,忌憚着這點,李清才會向燕飛觞詢問她是否有雲溪暮的把柄。
雖不知以後什麼情況,不過還是防備一二為好,隻不過那信上寫的是雲溪暮跟李佑有龃龉,李清大概猜到她說的是哪件事了,可僅憑這個也實在算不上什麼把柄,或者說其實還有更深一層的意思。
李清仔細琢磨着燕飛觞這封信的深意,光是這個自然是沒辦法要挾到雲溪暮的,那便指的不是事,而是人,難道她的意思是讓自己去找李佑,他知道點什麼。
沒了其他的可能,也隻會如此了,李清其實跟李佑并不熟悉,畢竟一個在徽州,一個在京城,兩人又沒什麼利益上的交集,不過多結交一個朋友也不是壞事。
李清往李佑的方向看去,發現他身邊竟然沒有跟郡王長史梁萬紀,這位長史是武昭帝派過去監視他的動向的,順帶規勸李佑的不法行為,看來李佑确實是厭惡梁萬紀到極點,連回京都不帶。
畢竟這位梁萬紀之前也算朝堂上風評不錯的人,不過得罪了曹聽寒幾位老臣,如今被調到徽州當始平郡王府的長史。
既然梁萬紀不在,也剛好方便了李清跟李佑聯系,不管怎麼說武昭帝不待見李佑,若是被梁萬紀見了自己私下跟李佑有聯系,上報給武昭帝惹得他不快,這可太虧了。
殿内暗流湧動,人心各異,燕飛觞饒有興趣地掃了一眼席間各人的神色,她注意到李清頻頻往李佑的方向看,想來應該是上鈎了,李清倒也沒她以為的警惕,他怎麼會覺得雲溪暮是能被威脅的人。
“原來李清真的相信你是被我威脅的?”燕飛觞側首看向一旁的人,語氣頗有些難以置信。
雲溪暮眼眸微彎,随口道,“他既然是自己想出來的,自然就不會再接受其他的可能了。”
他眸光落在燕飛觞臉上,眼底神色缱绻,低聲問道,“方才你喝的酒,可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燕飛觞彎了彎眉眼,唇角笑意溫柔,“有過之前那次,我自是不會在這種宴會上碰酒。”
坐在大殿另一邊的鴻胪寺卿張大人不經意間瞥到燕飛觞那邊,确實是無意間,既然燕飛觞前日吩咐過,他自是不會讓人對燕飛觞有懷疑。
不管是為了彌補之前的事,也談不上彌補,事情已經發生多年,更應該說是想打消他心中的慚愧;或是因為她的身份,他都不能再将這件事搞砸。
這不經意的一瞥倒是沒什麼影響,隻不過這随意的一眼卻是看見了張大人想不到的事。燕飛觞竟然會在某個人面前毫無鋒芒,而僅僅是因為那個人、再無他意的笑。
鴻胪寺卿目光轉向燕飛觞旁邊的雲溪暮,剛将視線轉過去,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燕飛觞身邊的那人眸光極淡地看了他一眼,鴻胪寺卿不知為何心生出幾分涼意,連忙收回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