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心魔的初昭去紅樓劍閣興緻都挺高，挂在房梁上給怨姬招手時相當熱情，反而把她吓退幾步。

……話說誰擡頭看見個人跟屍體似的挂梁上不害怕。

看着她翻身跳下來，步伐輕盈落地無聲，怨姬才松了口氣，“太危險了，你怎麼來這裡，沒被發現吧。”

“你在我怎能不來。何況你都把地圖給我了，我不來豈不是太不給面子。”

“我以為你還在生氣。”怨姬歎口氣，心裡生出幾分澀然，“抱歉，我不該不信你……”

想到斷風塵與明聖天書之事，被欺騙的憤怒與失戀的痛苦一齊湧來，怨姬神色變了幾變，唯恐她又為之擔憂，又強行忍耐住失落。

這一切落在初昭眼中，衣袖下指尖劃出危險的角度，隻面上仍是笑意盈然，上前一步握上她的指尖，宛然道：“我當然不會生阿姐的氣，好吧，生氣是有的，可你更重要。為了你，稍微忍一忍勉強可以，嗯，隻有一小點啦，你要是知道我會生氣就不要讓我傷心啦。”

她說得坦蕩自然，怨姬卻為她此刻的好脾氣心慌。她可以面不改色獨對怄氣的初昭，卻很難接受對溫言軟語的初昭，并不是說初昭性情不好，怨姬看自家姐妹自然哪裡都好，然而就算她濾鏡疊滿也不能否認初昭的專橫與獨斷，絕大多數會讓她軟下身段的情況大概率是心虛，那麼現在她如此和藹可親……怨姬微妙沉默一瞬，艱難道：“孟大哥他還好嗎？”

初昭看不慣孟白雲不是一天兩天，如果此刻的溫和是用孟白雲的性命換來，那她還不如去見初昭的冷臉。

“？？？”

初昭對怨姬這突然的問詢不解，“孟白雲他怎麼跟我有什麼關系嗎，他一個成年人又不需要我保護，誰知道他去哪裡。”

“沒事就好。”怨姬輕撫胸口，慶幸不是如她所想。

初昭懷疑看她反應，半響回味過來，“阿姐不會認為，我這邊态度是因為對孟白雲做了什麼所以心虛？”

“怎麼會，”怨姬趕緊拉她坐下，堅決否認，“我隻是見你今日心情甚好，格外意外而已。”

“原來阿姐也知道讓孟白雲消失會讓我心情變好，”初昭不滿道：“那個廢物早就該消失。”

“好啦好啦，我們不提他。”怨姬熟練順毛，“我隻是擔心你而已，畢竟如今的你，好似煥然新生。”

“阿姐不喜歡嗎？”初昭靠在她的肩頭，笑意款款問道。

怨姬對她少見的撒嬌沒轍，手掌輕輕拂過她散落的白發，華發并未讓她顯得憔悴，反而獨添幾分輕靈超俗，“喜歡，我喜歡你這樣明媚輕快的模樣。”

“我去見了封印裡的那個家夥。”初昭将之前發生的事件告知，一件一件不加掩飾，包括心魔最後的話語。

怨姬欲言又止的目光在她袖中掃過，那裡面藏着她貼身的武器，那支剔透的箫管，“你相信她的話嗎？”

“如果我執意要抛棄一切，如她所言地前進，相信與否好像也不重要，因為我本就是要向前看的。至于過去是血海還是屍骸，真臨到眼前再說吧，真有不長眼的麻煩就一起解決，對于現在的生活，我并不讨厭，甚至充滿期待。”

“期待嗎？”怨姬神色恍惚了一下，她有些話語想說，可這些過往的羁絆在她此刻閃亮的眸光中盡皆粉碎，人要向前看，已經死去的人，便該随着生命遠去，想到這，怨姬重新露出笑容，“這樣也好，你能積極面對我亦為你歡喜。”

“是呀，我已經做下決定，姐姐可有做下決定準備和我一起走嗎？”

靠在她肩膀上的重量驟然消失，怨姬回頭撞入她挑眉的張揚中，彼時的乖巧可愛隻是片刻的驚喜，回神之後仍然是她料峭清華，孤傲如霜。

“去哪裡？”怨姬假作不懂她的意思，“我在這裡很好，紅樓劍閣是我的故鄉。怎麼，擔心我找到故鄉就不要你和咩咩啦，放心，你們永遠是我的親人，無論什麼情況都不會改變。”

“你若真尋到心之安處，我隻會為你開心，咩咩與我更不會成為你的阻礙，我所求隻是你們安好無憂，可姐姐你敢實話告訴我，你是真心實意想回到紅樓劍閣嗎？”

初昭的語氣再不複之前柔軟可親，語氣更是逐漸咄咄逼人，在她俯視而下的壓迫目光之中，怨姬毫無反駁的能力，她隻能偏開她的視線，意有所指道：“我并不會在這裡受到傷害，你可以放心。”

“心靈傷害不算嗎，被阻斷自由這件事，不是比身上的傷痕更痛苦嗎？”初昭毫不退讓，“你如果願意回來，早八百年有的是機會，何必到這種時候才挪步。你也不必擔心我，哪怕危險也要直面心魔的動力之一就是怨姬你，現在的我，有自信帶你離開。”

“但你無法對抗整個劍閣。”

“沒有嘗試過就去否定，這是不合理的，你說是不是啊，好友。”

初昭到底是一個人離開劍閣，怨姬死活不願走，闆着臉一臉嚴肅揚言就要喊人，拗不過的她，又怕再把人惹急跑掉的初昭隻能暫時放過，滿腔郁悶逮着撞上來的白忘機宣洩。

白忘機正面色複雜聽着那聲“好友”，對初昭打蛇上棍的行為感受非常微妙。

以往都是他好友前輩着叫，這年頭居然有人上趕着來，自覺地讓他都感動。

并非是初昭一無所知，在對他身份存在猜測的情況下，本人又不是真正孤陋寡聞對江湖形勢一頭霧水，明顯與他搭上關系前途未蔔，說一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都不為過，還能言笑晏晏在他面前吐槽，心态真不是一般的好。

“怨姬亦是出于對好友的關切，”好友都喊上了，拒絕也不是他的風範，至于為什麼不是前輩，講道理，雖然初昭一頭先天人的白發，但是誰能昧着良心對着她那副豔若桃李花時正好的臉喊出前輩，在本身的卓爾不凡之下，藏着的那份輕狂如此峥嵘。

“退一萬步，你帶走怨姬就可以一了百了嗎，劍閣後續追殺能無視，我知道好友實力高強無懼，可你忍心讓怨姬咩咩陪你颠沛流離？許多事情并非簡單行動就可以解決，耐心一些可能會有新的結果。”白忘機語重心長說着，擡眼見初昭不時點頭，似乎将之聽了進去，讓他頗為欣慰。白忘機不是好為人師之輩，但他見過太多因沖動而失掉性命的人，他不想見到初昭這麼平白喪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