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戰棄天帝,全力以赴是必然,雲渡山上交手一擊,曾經兩次受挫,魔神之威生平僅見,所能做者不過是死中求生。
青衣人的呼吸綿長而穩定,即便是毀滅之神,也無法動搖其心神。
若不曾抗争,毀滅便無意義。
初昭出關的時候,天色沉沉将近暮色,落日餘晖折射入瞳孔,有夕陽栖于湖泊,天光水色相接,泛濫開一片波光粼粼。
劍子仙迹察覺她那股晦澀難辨的氣息圍繞,拂塵一掃神色肅然,“你應該再考慮些。”
“面對棄天帝,竭盡全力是唯一的選擇,”初昭聲音平穩而堅定。
劍子仙迹暗歎,在明知前途渺然之時,不墜希望,不喪意氣,泰山崩于面前,依舊腳踏實地為能為之事,這份理智,這份覺悟,如何能不令人感慨。
“站在這裡的每個人都有死戰覺悟,而作為一個武者,争鋒是應有之心。”揮袖掃開一片淨地,初昭站在北越天海入口處,擡眸間流光溢彩,一身内斂氣息越發難測。
“以毀滅為目的,武者之意盡喪。”劍子仙迹白衫逸然,超然笑對魔界強敵,“不過抗天逆神,也更符合劍子天下無雙的風範啊。”
劍子仙迹和初昭就有一搭沒一搭聊着,恨長風背着涅槃,沉心調息,為兩人輕松态度所牽引,投過去目光遊移間落在了初昭身上。
“是魔氣?”
本就愁眉深鎖的眉間更顯苦悶,簡直可以直追某天煞孤星的六羽刀客,失去九禍補劍缺,棄天帝的陰影與壓力讓這位魔界戰神失去昔日意氣風發,全然好似心死身存的行屍走肉,奔走隻為消滅那占據他兒子身軀的父皇。
“你一個魔族用得着這麼驚訝嗎?”初昭回道,絲毫沒在意當初的刀劍相對,箫管挽開輕芒,跳入眼中寒星一點。
“若無特殊法門,聖魔之力共存隻會帶來更快的毀滅。”之前的接觸和對棄天帝的了解讓他更快意識到她的目的,出于好意的提醒大概也是他仍存的生氣。
“吾自認為沒有幾日内從無到有的能力,”初昭輕撫碧箫,像輕吻戀人般輕柔,溢散的魔氣在她指尖乖順纏繞,她的面上浮現一種奇異的神色,既有不自覺流露的缱绻,又有刻骨悱恻的絕望,如同深淵中攀爬出的白骨,心口卧生瑰麗的花朵。
恨長風沒由來一股揪心的悲傷,那是一柄魔器,他不會認錯。一個魔,苦心打造武器,為了守護一個人類,一個一身清正聖氣的道者,是什麼原因,是什麼情感。
呼之欲出的答案,恨長風陷入失神,初昭迎着劍子仙迹關懷視線,答出來下半句話。
“吾隻是回憶起當初自己所應該掌握的能力。否則不能融會貫通,亦隻是白費力氣。”
“回憶?”劍子仙迹抓住一點異樣。
初昭沒隐瞞的想法,坦然道:“因為一些原因,吾選擇忘記過去。”
“哦。”再說下去估計就觸及别人傷心事了,劍子仙迹體貼不再多言,兩人又談了幾句,轉頭又恢複警戒狀态。
不得不說跟劍子仙迹相處很舒服,他比素還真來得更率直豁達,哪怕是生死之間,依舊可以輕松打趣,嚴肅中不失幽默。
心情很好的初昭轉頭就見着恨長風欲言又止的表情,糾結的神色估計比神州斷層都深。
“吾不覺得如今還有什麼不能讓你直言。”
恨長風飛快收回目光,“無事,隻是想到一些私事。”
“哦?”初昭懷疑道:“你現在狀态實在不适合說謊。”
話是這麼說,由于率衆而來的伏嬰師很快帶走了她的注意力,初昭也沒再追問,已經腦補出一場立場對立相愛相殺生離死别的恨長風悄悄松了口氣,莫名升起些同病相憐之感。
很快這種心情就被他親愛的表弟摔了個稀巴爛,被欺騙的憤怒與慘烈的真相讓王者手下失了條理,獨對魔界衆人的劍子仙迹擔憂望過去,朝随手甩出刀氣斬開滿地魔氛的初昭甩過去一眼。
好吧。
初昭手中明光一閃,長刀轉向伏嬰師,式神如一張舊紙分成兩半,又很快恢複原樣。
“又來一個無謂的掙紮嗎?”
伏嬰師陰森森道,看似輕蔑卻暗自慎重,身為魔界軍師的他自然關注正道諸人,能在棄天帝兩次出手下活命,這個人的實力足堪重視。
“吾以為眼下已經不死不休之局。”真正的輕蔑大概是絕對無視,初昭從來明白如何将力量用在刀刃上,發出一擊為恨長風取得喘息之機,凝聲一語道。
“狂妄。”
伏嬰師眼見被激怒,恨長風驟然冷靜下來,執涅槃之手沉穩如故,戰神之勢肅然冷殺。
“吾明白,你先去幫助他們吧。”
定神不懼手足相殘,恨長風氣沉心穩,他不能失敗,失敗才是真正愧對他們。
古塵傷敵進退自如,初昭掃過戰場确認情況,身影轉瞬消失戰場。
另一邊,四人成陣攻守兼備,卻依舊難抵神威,年紀尚少紫宮太一在攻上同時被制,根基之差一瞬生死交關。
“千古一任。”
凜然刀鋒攜破天之威斬斷束縛,運轉柔力接住紫宮太一,借己身盡洩棄天神力,縱使初昭根基過人,亦一時嘔血退步。
“是你。”
棄天帝聲沉力起,舉手揚威,對于這個三番兩次需要他出手幹預,又從他手下救人者,棄天帝稍微有那麼點興趣,但這點興趣還不足以讓他放過這隻總是在他眼前蹦跶的蝼蟻。
神之高傲在棄天帝身上淋漓盡緻,而人類會讓他明白,他所厭惡的污穢,同樣有着能讓他失敗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