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長風的到來打斷了初昭與劍子仙迹的交談，不過他也是無功而返。衆人就伏龍先生下落擔憂不已，疏樓龍宿提議的學海無涯擺上案頭，在一番推讓之後，佛劍分說不由分說挑起重擔，恰好這時曲懷觞及時到來。

“諸位不用多勞，伏龍已到。”

白衣文士匆匆而來，迅速說明情況，告知眼下最重要的第四根神柱位置，商議過後由三先天同去探查，剩下初昭與恨長風留守豁然之境。

曲懷觞暫落此事，擡步就要回學海無涯，本就耽誤多時，此刻自是不願再浪費時間。

所念如此，卻有碧箫攔路青衫截途，入眼芳華鮮妍，撞進眸間卻是九霄一抹高寒，透徹清冷。

“素還真靈識傷得很嚴重？”她直入主題，眉間矜傲猶有幾分熟悉。

曲懷觞腳步微頓，在容納素還真魂體之時，他自然不免和素還真有所交流，也聽他提起過如今局勢和需要注意之人，恰巧，眼前人就屬于後者。

“預設立場實非劣者所願，初昭此人太過敏銳，既已以此開局，那便也隻能錯下去咯。”

那人說這話的時候，半是含笑半是搖首，曲懷觞一時被他挑起興趣，問下去時他卻隻露出意味不明的神秘笑容。

這種話說一半留人猜的行為相當惡劣，要不是那張安放笑意的面容太過熟悉，曲懷觞忍不得一杯茶潑過去。

他這個好友啊，不老實的時候是當真不老實。不過以他對素還真了解，真被他關注上，以眼前姑娘這高傲中掩藏不住的擔憂，早晚是被套牢的份。

此時再想想不經意瞥見她主動喊好友的畫面，曲懷觞不由得開始為這姑娘發愁。

畢竟素還真的好友是相當不好當呢。

雖然自己一攤子事還有的處理前途未明，但君子風度還随身帶着的曲懷觞難得對初昭印象不錯乃至忍不住擔憂了一秒。

别管長不長但還是有的。

“好友傷勢如何，初昭姑娘若是擔心可以親自前往定禅天一觀。想來好友得知也會心懷甚慰。”曲懷觞緩聲道，順便記起來某人似乎随口提過一句初昭對靈識可能頗有研究。

“擔心？我該擔心他禍害遺千年吧，”初昭嗤笑道，似乎是相當不在意，“算了，你是素還真好友自然會給他說話。我真是閑的沒事才來問你。不攔你啦，你不是說要急着回什麼學海無涯。”邊說着，邊給他讓開路。

曲懷觞含笑颔首，依舊是儒家弟子經書典籍蘊養出的風骨卓絕，“多謝姑娘體諒。”話畢就欲離開，畢竟是真不能再拖了。

白衣遠去，明明是同樣的形貌，卻遠比素還真那家夥看着順眼，初昭用箫管敲敲手背，突然開口喊道:“你的名字？”

“北窗伏龍曲懷觞。”

遙遙傳來的聲音從容悅耳，還帶着草木芳菲的馨香，伴着風吟在耳邊回響。

“初昭。”

另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如玉碎鳳鳴，曲懷觞聽出那疏落下的認真和誠懇，搖首間不由對自家好友掠過譴責。

這麼真誠的人，素還真你到底是怎麼忍心忽悠人家的！

遠在沉眠中的素還真打了個噴嚏:嗯，初昭好友又在罵我？

結束對曲懷觞的攔截後，初昭直接找上了另一個跟她一樣留守的恨長風。騷擾曲懷觞是一時興起，騷擾啊不，是探查情報找恨長風則是必要。

當然還是棄天帝的事，畢竟除了這個眼下也能讓初昭有興趣的了。

認真聽初昭講說當日情況，恨長風思量之後，斟酌道:“應當是逆反魔源。”

逆反魔源會反彈真氣用以保護自身，放在氣罩之後預防緻命傷害也不是不可能，初昭當日一擊，可見的确是對棄天帝造成了威脅。

“好的，”摸清楚這一點，初昭松了口氣，若是之前知曉有所防備不至于當時那麼慘，“信息這東西一絲一毫差距都容不得。棄天帝還有什麼需要注意的方面嗎？”她随口感歎着，又不知想到什麼沉默下來。

“沒了，也是我未料及你當真能破他氣罩。”恨長風呼氣，“你那時一擊到底是如何做到？”這無疑也是衆人關注的，隻是見初昭情形不太好，一時沒顧上，現下難得緩口氣，自然問出來。

同為聖魔元胎，銀锽朱武自然明白棄天帝難纏之處，也對初昭所用方法更好奇。之前交手便明白她實力卓絕，根基技巧臨戰反應都是上上，若非他早已無争鋒之心，昔年遇得定是見獵心喜上去較量一番。

“大塊噫氣，其名為風，天地之使，陰陽之怒。”一縷清風受她牽引纏繞指尖，不遠處恨長風凝神靜氣，風無形，他卻察覺氣息流動那漸漸緊縮的壓力，在她指尖壓縮着一顆爆開恐怕會奪人性命的刀氣。

“我善馭風，”初昭繼續說着，“當時引起的風暴受控，棄天帝周身氣流在掌控之中，真氣流動溢散情形了如指掌。最初隻是嘗試硬拼沖破氣罩，卻不料膻中穴之處存在破綻，風暴看似無拘束，實則被我牽引主攻一處，中丹一破，氣罩也随之而破。但以棄天帝真氣之渾厚，真氣也損耗大半，剩下的我隻能以招式為主，倒也因此不至于傷勢更重。”

“膻中穴，果然如此嗎？”恨長風陷入沉思，又聽她最後一語，“能傷及棄天帝，你那一招也足以令人驚懼。”

“入道一擊，如何能不夠強。實話說當時我已經是控制不住力量，棄天帝不反彈我大概也是當場身亡。”

“怕是你已做好同歸于盡的準備。”恨長風突然道。

初昭敲敲箫管，神态若無其事，“本來就是如此。隻是我到底還是差得遠，若是……怕是能更輕易掌控。”她話語囫囵，恨長風也聽不清她說的什麼。

“這已經是意外驚喜，棄天帝受創難免需要休養，隻是再見棄天帝，你怕是不會再這麼輕易。”

“嗯？”初昭朝他投過去疑惑目光。

“魔人好戰，棄天帝猶甚，能傷他如此，他怕是會對你相當有興趣。”

“有就有呗，大不了一死。”初昭轉着碧箫，“搏命一擊，再來一次就是。畢竟雖然無法掌控，但那種仿佛能毀滅一切的感覺，很誘人呢。”

說這話的時候，她停了手中動作，視線悠悠落在虛空中，那一瞬間，恨長風幾乎想要當場拔劍，來自魔族對于魔念的本能感應，暴虐的，殘忍的，像極了以往無數載他帶向戰場與人間的，充斥殺戮與毀滅的氣息。

視線逐漸下移到她手中剔透的碧箫，很美的箫管，似乎可以想象這個同樣稱得上殊麗的女子吹響時是何等婉轉清揚，如畫如詩。可若是見過那毀天滅地般的刀意，又有誰會再把眼前人當做溫良無害的家夥呢。

想到這，恨長風反應過一件被他不經意忽略的問題，“即便刀意能貫通氣浪，但能破掉氣罩，所需要的根基真氣依舊是難以計數，能有這樣的根基，為什麼你還需要涉險強納魔氣入體？”

有些事不能細想，一旦細想恨長風就不确定眼前人是真執着還是瘋狂。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聰明人，被棄天帝和伏嬰師騙得團團轉，智謀不是他所長，但他可以直接問，而對方，他相信她會回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