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讓她變了臉色,可那雙眼被鮮血染得更加紅豔可怖,她攥緊了手裡的鮮血,指尖深深嵌入,嘴角掀起嘲諷,“該佩服你的反應果斷嗎,在我控制不住力量之前,你先将他們徹底封禁。如果不是因為邪天禦武的力量已經深入骨髓,強行拔出會要了我的性命,你估計會恨不得把它在我體内鏟除地幹幹淨淨清除。别用那種你不明白的眼神看我,我清楚,我都明白,我怎麼可能不知道邪天禦武在我體内的傷害,我怎麼沒有意識到怨念的存在,可就算是毒藥,在結束一切之前,我也會甘之如饴地咽下。”
“我就是在尋死又如何,可你連讓我選擇死亡的機會都不給我。”
“羅喉,你既然已經死了那麼久,為什麼還要複活,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打亂我的安排!你知道我有多讨厭你、讨厭雲曦月、讨厭那無法擺脫的過去嗎,他們就像羅網,我就像困在其中的鳥怎麼掙紮都無法逃脫,你們已經死了,已經在我的生命中消失,為什麼為什麼還要這麼糾纏不休!”
她捂着嘴唇,咳嗽聲和鮮血從指縫中流出,她的胸口劇烈喘息着,羅喉剛要伸手,就被她狠戾的目光制止。
并非是因為畏懼,而是其中鮮明的抗拒,羅喉不欲再刺激她,可面對她的聲聲控訴,他給出的回應隻能是沉默。
從當年至今日,面對她時,羅喉似乎總是在沉默。
這讓初昭心火莫名而起。
“你為什麼不說話,你是啞巴嗎羅喉,還是你認為我這樣歇斯裡地像個瘋子。我知道你沒想過傷害我,我也知道你對我心存善意,你不想變成這樣,我更不想對你惡言相向,不想和你争吵,我不停地告訴我自己要冷靜,我也讨厭這樣的自己,可我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你明白嗎?我以為我的态度足夠明确,我的生死與你無關,過去可能有關系,可是現在沒有,過去幾百年都沒有,無論你是愧疚還是抱歉,都已經過去了可以嗎!這幾百年來我們再無交集,我被人追殺九生一死的時候沒有你,我命懸一線生死不知的時候沒有你,我陷入魔城幾欲自戕的時候沒有你,我遇伏殺被迫入魔的時候沒有你,我被死神算計親眼見它斷裂的時候沒有你,我以血肉作補甘願赴死的時候沒有你,我這一路順遂坎坷行來都沒有你,你又憑什麼在我決定塵埃落幕之時這麼固執地不講道理地阻止我!你把我當成小孩子嗎,我的意志對你來說就是腳下的塵埃一樣任意踐踏嗎,讓我安靜地去死對你來說就那麼不被理解嗎?”
初昭的聲音已經徹底陷入嘶啞,整個身子蜷縮成一團,鮮血和淚水混在一起分不清,精神恍惚就要當場暈過去。
“铮——”
一雙手重新按住琴弦,長離發出清越一鳴,将紛擾一息掃去,他的手指動了動,最終還是承認她的話沒錯。
因此他從琴架上抱起長離,小心放到了她觸手可及的地方,低頭與她充滿戾氣的目光對視,後者清楚看到羅喉眼中掩飾不住的疲倦。
在她因邪天禦武而精神崩潰之時,這個人同樣承受着無法言明的痛苦,可他将一切情緒用冷漠的沉默掩埋,将她的失控與怨憤全部接納,再次望向她的目光,從來都沒有半分責怪。
初昭整個人痛得幾乎要窒息過去。
羅喉伸手點在她的穴位上,痛苦和意識一齊逐漸遠去,與此同時她聽到了一番冷冽又高傲的回應。
“你說得沒錯,弱者沒有資格被正視意志。”
“長離能助你壓制怨念,平複情緒,當你能将他徹底控制,我自然會解開禁制放你自由。”
“雲間煙火是你的地方,常年有陣法保護,你可以在這裡安心修養。”
“至于死神與邪天禦武,我自會與他們清算仇怨。”
在意識徹底朦胧之前,初昭感受到一隻附着繭子的手拉起她的手腕,控制着力度掰開她的手指,露出裡面皮肉外翻鮮血淋漓的掌心。
“握刀的手,留下疤痕會不好看。”
這句話似乎比剛才的冷漠多了幾分溫度,初昭用剩餘力量狠狠咬住嘴唇,勉強拉起一點清醒。
可她看到的隻有一個背影,在背影邁出房間之刻,她用最後的力氣說出了諷刺的話。
“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人,為什麼還自信能夠承擔起别人的生死呢?”
初昭從不刻薄,可她總是明白如何能把刀刃捅進别人心窩子裡。
羅喉站在門口,室内室外陰陽相隔,他半邊身子落在陽光下,半邊陷在陰影中,臉色混沌不清。
身後再無聲音傳來,呼吸也證明她已經徹底陷入昏迷,羅喉張口想說什麼,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出口,而是徑直邁下台階,大步流星向着屋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