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素還真第一次意識到,羅喉跟她見面就打,原因可能不單是那位武君脾氣暴躁,某姑娘一些時候,着實令人膽戰心驚。
刀架脖子上的時候我真的已經在考慮找天不孤縫上的可行性,下次做這種事的時候提前說一聲可以嗎!
羅喉不制止你是真打算血濺鹿苑嗎?
“當然是确定他會出手,我才如此有恃無恐呀。”
湛藍的明眸微彎,好似秋水在其中蕩漾,映襯着她格外無辜無害,上挑的尾調拖長,便更似幾分撒嬌的意味,鐵石心腸亦為之動容。
素還真表示不聽不聽,賣萌沒用。
初昭遺憾長歎口氣:“素還真,我這麼做還不是為了誰,你不誇我就算了,還在這裡怪我。”
有初昭一刀捅了羅喉,又逢百燈聯戒陣成,前者因傷退去,佛業雙身被封陣中,如此鹿苑之圍才得迎刃而解。
“不然你怎麼記住,這麼做不對。”素還真同樣無奈。
初昭目光微動:“好吧。唔,說起來,你可清楚末日神話的下落?”
“怎麼突然問起它,我當初找到你時,末日神話在你身旁,想是太學主死後遺落。我本來發愁如何處理,正遇上天狼星要收集死神遺下的力量,便将末日神話交由他保管。”素還真不解她突然這麼說,仍然解釋道。
初昭忽而偏頭:“他要收集死神力量,為何不見他找上我。”
明明身負死神之力的初昭才是最大目标。
她看向素還真,後者無奈搖搖頭,坦然道:“是我背書。你需要死神之力續命,我又怎麼能讓天狼星取走。”
“我相信你會善用這份力量。”
素還真相信初昭,卻沒那麼簡單說服天狼星放棄,隻是其中口舌,倒不必詳細說明,若不是這次初昭提起,素還真恐怕也不會主動說明,為她所做的回護。
初昭表情微收,正當素還真以為她又傲嬌發作來一句多此一舉時,她卻嘴角微彎,勾起些許弧度。
“素賢人可真是,慈悲心腸啊。”
“……”
哪裡又惹到你陰陽怪氣,素還真剛要開口,初昭已是擺手離開:“算了,我去療傷。另外佛業雙身被封印于百燈聯戒,邪靈不會輕易放棄,提醒鳳凰鳴注意警戒,麥留下疏漏。”
“是是是,”這又是他熟悉的嘴硬心軟,素還真放下疑問,叮囑一句:“照顧好自己。”
替初昭包紮傷口的是老熟人,初昭看着神情低落的藥如來,知曉他是因為佛皇之死,垂眸抿唇:“是我之過,是我連累鹿苑與佛皇。”
“道友言重。邪靈猖狂,縱無羅喉之引,佛皇亦有此覺悟,如佛皇囑咐,留待有用之身。”藥如來慈悲心懷,自是開口勸解。
初昭沉默,扯出些微笑:“僧者還願意相信我嗎?”
“當然。”藥如來回應堅定:“我觀道友琉璃之心,澄澈如鏡台。一時塵埃遮掩,必有光生之時。”
話雖如此,初昭面色仍是不見舒朗,藥如來見狀隻能暗自歎息,他曉得以這位性格恐怕一時難以放下,更多寬慰之話難說,隻是道聲佛号,留她一人安靜。
藥如來離開,原本低頭的女子擡眼,湛藍清波退去,她擡手,掌中昙華生滅,包裹一道殘魂搖曳,落在墨色染就的瞳眸,如夜色中一點曦光。
“我聽說羅喉打上鹿苑,你這邊情況如何……”
人未至聲先到,話中難掩焦慮,正是緊随其後的火狐夜麟匆匆而來,初昭合掌收起九界佛皇的殘魂,擡眼又是青天輝光。
“還活着。”初昭打量他氣喘籲籲:“我記得你去天都盯着羅喉,沒來得及傳消息?他應該直接去找了邪靈,哈,他果然不信任天都。”
“什麼意思?”火狐夜麟被她說中,羅喉獨身離開天都就徑直去見了佛業雙身,火狐夜麟跟在後面,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時候已經來不及。
“很簡單啊,因為天都之人會給我通風報信。”初昭起身推開窗戶,不遠處樹梢立着隻雀鳥,火狐夜麟随她目光望去,然後表情變得格外微妙。
頭頂白毛,藍眸紅喙,披着黃綠相間的羽毛,活脫脫是個翻版的小号初昭。
任何見過初昭的人,都不會錯認兩者間的聯系。
那鳥雀沖她鳴叫幾聲,初昭發出與它類似的鳴叫,它便撲棱翅膀飛走。
火狐夜麟目光深沉看着這兩者鳥語溝通,覺得自己跑到天都附近吹冷風的行為着實傻逼。
某姑娘再怎麼說也當了二十年天都少君,沒幾個自己的人手才怪,哪怕傳說中天都為她封印,以她的性格更不可能不聞不問。
“但是我還是要謝謝你,無論是為了月族還是我。”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初昭回頭,看火狐夜麟因着這句話而滿身不适:“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
“你最好說到做到。”火狐夜麟别扭移開眼:“對了,羅喉怎麼辦,他可不是善罷甘休的性格。”
“看來這些日子,你對他了解不少。”趕在火狐夜麟瞪過來前,初昭調侃一句又移開:“他是最不用擔心的。畢竟,他想要的,隻是我回到他的身邊,真難得,他終于不再隐忍自己的心情,縱容離别來去。”
看火狐夜麟一副不相信的模樣,初昭低笑出聲,手指撫上胸口,正是羅喉一掌落處,他身負魔元,功體本就充盈毀滅氣息,蝕陽掌威力強悍,那等情況下,打斷她動作的攻擊依舊克制,隻為不讓虛弱的身體再添傷痕。
“羅喉重情,他複活在雲間煙火,隻這一件事就足夠保下我的性命。”
“等等,什麼叫羅喉複活在雲間煙火。”原本懷疑不已的火狐夜麟表情僵住,聯想後山的衣冠冢,他機械轉過頭:“不要告訴我,羅喉的屍體一直在雲間煙火。”
初昭點點頭,肯定他的猜測:“準确說,你經常待的小屋地下,封印着他的屍體。”
關系到羅喉複生,自然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安心。千屍壁隻不過是留給有心人的障眼法。
初昭說得輕巧,火狐夜麟隔着面具按耐不住吐槽欲望,後山埋着墳,屋下面藏着死人,他都不知道該說她是無所顧忌還是執念太過。
“換句話說,你和那個魔族花前月下談情說愛的時候,就在羅喉頭頂上?”火狐夜麟忽然道。
“……”
你的關注點是不是有些奇怪?
“沒關系,他那時候不知道,知道了,又不能坐起來打我。”
連她自己似乎都被這個說法逗笑:“可惜現在,他沒這個機會了。”
羅喉複活,他卻生死茫茫。
火狐夜麟觸及她的傷心事,幹巴巴道:“好吧,那你可以把那個魔族再埋進去。”
“那也得屍體還在。”初昭一本正經思考着道:“我看着他身死魂滅,連殘魂都留不住幾縷。”
火狐夜麟覺得這個話題太地獄了。
但是能談論這個事……
“你恢複記憶了?”
“想起一些過往。”初昭平靜道。
“比如?”火狐夜麟不知為何有些緊張。
初昭像是明白他的心情,“當你無法從複仇中得到快感,你就該停下來想想,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報複隻會制造更多仇恨,你要找到比仇恨更有意義的東西,然後靠着他們,活出新的人生。”
眼瞅着火狐夜麟面具下的身體僵硬住,初昭看向他,微微一笑:“看來你也想起來了?”
想起來在此之前,我們最後一次見面的對話,是不歡而散的記憶,是不願回首的面對,他逃避般遠遁于月族,遠遁于她的視線,好像這樣就可以,将愛憎抛諸腦後。
好像這樣就不用面對,與他血脈相連的父親,亦是屠戮他同族的儈子手。
火狐夜麟開始感謝面具存在,讓他不至當場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