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邪天禦武之名是偶然,火宅佛獄一出,他心知對方定然已經掌握什麼。
暗自念動佛獄之法,明明邪天禦武之力在感應之中,此刻如泥牛入海,一無反應。
來者果斷收手,底牌無用,對方明顯有備而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然而究竟沒走成。
等到計都鋒芒截斷退路,刀光在夜色中濺射,那“重傷在身”的武君輕易攔截,抖擻精神絲毫不見沉重步伐,他終于确定以及肯定,這是一場徹徹底底的引蛇出洞。
不巧的是,他這條暗處的陰影還真的被引了出來。
麻煩啊。
手中運功不得機會逃脫,他隻得禍水東引:“在此糾纏于吾,是自信那位少君可以處理好另一位敵人嗎?”
“料得此番相對,吾又豈會沒有準備。”羅喉聲音沉穩,步步冷靜未見破綻,刀刀強勢逼得對方難以招架,不過多時便落下風,心中思量起如何脫身。
偷襲失敗,自身難保,對方早有準備,另一方恐怕也難以解決,指望對方是不靠譜,眼下……
“戰中分神,是在小瞧吾嗎?”
冷言與刀氣同來,龐然魔氣擾亂風雲,飛沙走石不定,伴随迅捷身影,僅僅是呼吸刹那,便有殺機逼近身側,打斷萬般僥幸。
隻在一瞬間,死亡扣響門扉,霎時冷汗流出,潛藏的力量再不得掩飾,卻也在将要噴發瞬間,察覺對方力量漸緩。
那刀刃正正停在心髒不遠處,所見是武者冷傲如故的目光。
“……為何停手。”來者意識到對方意圖,略一驚訝。
“因為你還有用。”羅喉平靜道。
他先是一愣,而後嘴角放緩,想到一個答案。
“邪天禦武的詛咒。”
“不。”羅喉否定他的推測,用一個名稱重新将他的心懸起。
“莫汗走廊。”
“……連通死國與火宅佛獄的通道。”
“!!!”
倘若火宅佛獄尚且有迹可循,隐秘如莫汗走廊便不該是他一個苦境人士該知道的。
“你在驚疑吾從何而知?”羅喉似乎察覺他遮掩下的複雜心情:“來自于邪天禦武,來自于死國年紀……隻要行動,就會留下痕迹,一如火宅佛獄的計劃,一如,你的身份。”
“——拂櫻齋主。”
一言叫破身份,拂櫻齋主反倒是一顆心落下:“是那次邪靈出手洩露線索嗎,哈,先王的力量蠢蠢欲動,可惜你來得太快,讓吾失去帶走她的絕妙機會。”
他望着羅喉,目光中充滿不解:“吾想不明白,你是如何吸收邪天禦武的力量為你所用。”
“玄牝母血。”
羅喉吐出答案,拂櫻齋主在怔愣後恍然:“創生滅境萬物奇力,有此威能也是應當,隻是沒想到,你會用到此處。”
羅喉并不答言:“你有兩個選擇,打開死國大門,或者死。”
拂櫻齋主眸光微閃:“聽起來是很簡單的選擇,隻是死國關閉許久……”
“死神過境能夠打開死國大門,天狼星與閻王鎖都可以使用。”羅喉自顧自道。
拂櫻齋主想這是連人選都給他找好了,死國開放符合佛獄利益,哪怕沒有羅喉他也會想辦法,唯一問題就是,羅喉為何要執着于開啟死國,他與那位死神可沒什麼交情。
“考慮好了嗎?”羅喉反手将計都收回,沒了武器,絲毫不改威脅。
拂櫻齋主思量半天,暫時想不出問題,而眼瞅着不答應,他本人就走不出這片小樹林。
“當然。”拂櫻齋主果斷應下,他同樣好奇,死國開啟後的風波。
亂吧,這江湖越亂,才有火宅佛獄乘亂而出一飛沖天的機遇。
羅喉與拂櫻齋主達成約定同時,火狐夜麟轉頭找到任雲蹤,才發現現場多了一個人,唔,準确說是兩個,一個刀者正在場中與任雲蹤一同對付那來曆不明的偷襲者,一個持扇公子站在一旁,望着鬥成一團的三人若有所思。
“……”
火狐夜麟懷疑自己走錯場合,還在思考要不要幫忙,就聽着那錦衣公子忽而主動道:“前邊壯士,你是路過還是尋人,需要幫忙嗎?”
火狐夜麟瞥了眼那邊熱鬧戰鬥,一時半會插不去手,索性來到他的身邊:“你是誰?”
“在下笑定千秋禦不凡,那位是我好友漠刀絕塵,按照與天都少君的約定而來。”禦不凡指向戰場中的三人,若有所指道:“多年不見,少君實力似乎不及往日啊。”
“雲曦月?”火狐夜麟略過一眼,眉頭皺起:“她叫你們來的。”
禦不凡颔首:“看壯士态度,與少君是相識。”
火狐夜麟沒搭話,先是讓斷滅假扮她,而後又拉來兩個助手,如此恰到好處,他再看不出這是雲曦月引蛇出洞的計謀就是蠢貨,至于目标,他望着場中那個在兩人夾擊中仍然不落下風的刀者……
“她讓你做什麼?”
“如果遇到一個戴面具的奇怪家夥,當他問出要做什麼時,告訴他,你們聯手把他解決。”
“……”
禦不凡唰得扇開折扇,感受着對方戴着面具都藏不住的無語:“對吧,明明自己就在面前,還神神叨叨遮遮掩掩的。”
火狐夜麟回頭看他一眼:“敢在她面前吐槽,你很有膽識。”
禦不凡隻是一味笑着,下一秒,火狐夜麟提槍已經沖入戰場,銀槍如龍打破三人糾纏。
“火狐夜麟,你怎麼回來?”任雲蹤見到去而複返的火狐夜麟,驚訝道。
火狐夜麟瞥他一眼,傳音道:“我們都被她耍了,她就是為了引這個家夥出來,羅喉那邊不足為慮。”
“那眼下……”
槍尖如雷電掠過,火狐夜麟對上刀者陰沉視線,頭也不回傳音道:“你媽想要他的性命。”
仇敵或是陰謀者,火狐夜麟隐約猜到,對初昭來說,用刀的仇人似乎就隻有葬龍壁偷襲之人,就像那時在雲間煙火提出帶她離開時無法拒絕一般,那個女人喜歡多管閑事拒絕回報——可當她真正提出要求時,你又如何去拒絕。
至少火狐夜麟做不到。
“就是他偷襲導緻初昭失憶後流落江湖乃至于差點身亡,”火狐夜麟補充道:“拿他的頭顱讨你媽歡心,幹不幹?”
任雲蹤恍然,所以青姨這些年一直沒與他傳訊交流果然是出了意外,一邊想着兄長為何要隐瞞,一邊卻是招式更淩厲幾分。
就像火狐夜麟一樣,任雲蹤同樣無法拒絕雲曦月的要求,甚至更純粹一些,無關于什麼回報與人情,隻是對方差一點殺死雲曦月,而那位他視為母親之人又看中了他的性命。
那就沒必要猶豫。
刀與劍與槍交錯織就殺機密網,饒是刀無極都覺得棘手,事實上這份不安在漠刀絕塵出現時就到達頂峰,或者說,在留下“初昭”一人斷後時就已經萌發。
可是刀無極不可能放過這最後的機會,羅喉與初昭聯手,天知道後者什麼時候恢複記憶,而四境合一是他唯一的可能,哪怕不惜與火宅佛獄合作都要把握。
如今隻是證明,他賭輸了。
先一步恢複記憶的是雲曦月,刀無極忌憚視線在禦不凡處滑過,他為什麼不出手,是自信?還是在等待什麼?刀無極不知,唯一确定的是,那絕對與雲曦月有關。
就像當年上天入地也要追殺刀無後一般,雲曦月一旦恨上,隻會不死不休。
禦不凡獨立場外,折扇遮在身前,目光追逐着戰成一團的四人,腦中同樣是雲曦月信件中的内容。
不必出手,隻需靜候,對方自然會心生忌憚。
“哎呀呀,還真是神機妙算,我的好姑奶奶。”禦不凡搖頭晃腦,心裡想着卻是,現場這位,恐怕不是她親身而來。
要是她親自出手,哪裡用得着擺這麼一出唬人的空城計啊。
禦不凡袖手未動,便見着偷襲之人在三人圍攻下露出頹勢,跌落下風,直到那道同樣熟悉的光芒浮現,他才露出驚訝之色。
“刀龍之眼,他也有刀龍之眼!”
幾乎在感慨落下同時,高崖之上圍觀的身影同樣落下一聲歎息,最後一名刀龍之眼的擁有者現身,久違的找尋到達終點,從雲曦月手中得到的訊息得到證實,醉飲黃龍卻并沒有松下一口氣。
他隻是握緊刀柄,金龍闖入戰場,龍嘯聲響徹雲海,擊落這貌似一邊倒的戰局。
他終究無法坐視熾焰赤麟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