淫雨霏霏綿延數日,吹走了夏天最後一絲暑氣,天空高踞其上,點綴着幾絲絮碎的薄雲。
你換上新木刀走在靜谧的林子裡,腳下時不時踩到蟬的遺骸和松枝,咯吱作響。
随着時間流逝,你的鍛煉成果得以體現,越發控制不住漲幅巨大的力量,時常在訓練中折刀。
第一把斷的,就是不死川實彌送你的那把,你心虛得不敢在寫給他的信上提到這事。
這是你換的第四把刀了。
鱗泷先生一早就威脅過你刀斷的話你的骨頭也會一起斷,但真斷刀了他也并沒有打斷你的骨頭。
雖然免不了被狠狠教訓了一頓……
走着走着,你的腳步忽然一頓,想了想,轉身朝另一邊的山坡走去。
上個月盂蘭盆節的時候,你和老師真菰他們一起擺好靈棚,點燃迎魂火祭拜死在選拔裡的孩子們。
在鱗泷老師睡下後,真菰帶你去了一個隐蔽的山坡,山坡上遍布小小的墳冢。
“這是老師為他們立的衣冠冢。”真菰說。
“我相信他們的靈魂會回到狹霧山,陪伴着我們。”
你看着數量衆多的木制墓碑,上面刻着每一個沉眠地底的孩子名字。
莫名的惆怅沉甸甸地壓在你的心頭,直到現在,當你從山坡旁邊經過時,也忍不住想過去看望他們。
九月的芒草在山坡上輕輕晃蕩,宛如在對你招手。
你走到墳場,将路上采的野花分到每一座墳墓前。
锖兔的墳前已經有了一束枯敗暗淡的花,可能是不久前真菰放的。
清楚這個世界存在靈魂的你,特地跪在他墓前,宛如一個在考試前拜佛的考生一樣虔誠地許願道:“锖兔師兄,聽真菰說你是曆來最強的弟子,一定要保佑我這次和鱗泷先生對戰,不要再折刀了啊。”
“上次斷刀時鱗泷先生不知為何居然沒有揍我,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對我失望了,如果有什麼控制力量的訣竅,請托夢告訴我吧!”
你一口氣許完願,将手中粉色的小花放到木碑前,還從兜裡掏出兩顆糖果作為賄賂。
你原本不愛吃糖,這個時代的糖大都過分甜膩,但你曾經在渾身傷痛奄奄一息躺在床上養傷時,被真菰喂了一顆糖果。
香甜的味道在你帶着血氣的口腔中蔓延開,甜意順着幹疼的咽喉,充盈在五髒六腑,意外地緩解了你的疼痛。
對現在的你而言,糖就是止痛藥,因此時常會準備幾顆放在衣兜裡。
祭拜結束後,你匆匆趕往山頂的空地。
因為山頂是狹霧山空氣最為稀薄的地方,十分考驗體力和呼吸技巧,所以你們與鱗泷先生都會在這裡進行實戰練習。
“咔——”
随着一聲裂響,你的新木刀未能幸免于難,逃不過斷成兩截的宿命。
然而這次鱗泷先生并沒有說什麼,他在你心虛地低下頭時撿起斷刀,摩挲着粗糙不平的截面。
“你使力的方向和刀的朝向一緻。木刀會斷,不是因為使用不當,也不是因為磨損。”鱗泷先生平靜地陳述。
“隻因為它已經承載不了你的力量了。”
你似乎明白了,問:“那需要換成真刀麼?”
“這不是刀的問題。”
他靠近你,伸手撫摸你的發頂,深深感歎道——
“阿蟬,你有着怪物一樣的身體。”
你的心頭一跳,對這“怪物”二字有種說不出的在意。
“上次你會疲憊暈倒,是因為精神到達極限,但你身體就像是深不見底的水井,連我也不清楚極限在哪裡。我從沒見過像你一樣特殊的孩子。”
鱗泷先生繼續說着,轉身往回走,你也跟上去。
你們一前一後走在回家的林蔭山路裡。
幾滴冰涼的水珠從上方葉片滑落,滴在你的肩頭,你受激抖了一下。
“阿蟬,普通的刀劍限制了你的發揮。”
過了半響,鱗泷左近次才緩緩開口。
你擡起眼眸看過去,踩在鱗泷的影子上走,問:“您的意思是?”
他忽然停下來,轉身正色地對你說:“你是天生的劍士,這一點毋庸置疑,隻是比起輕薄的刀劍,你更适合重武器。”
“先回去吧,我會為你找到适合你的道路。”
于是你步履沉重地回到家裡。
正值傍晚,鱗泷在廚房做飯,真菰此刻還在跑山,空蕩蕩的屋子裡隻有你的呼吸聲存在。
其實你也感覺到了,木刀在手裡輕飄飄的像空氣一般,需要你刻意收斂力氣去配合。
你應該使用更大,更重,能承載和發揮你全部力量的武器。
晚飯的時候,鱗泷經過深思熟慮,終于開口,問:“阿蟬,你知道岩之呼吸嗎?”
你搖了搖頭,清楚鱗泷先生不會無故發問的真菰,也若有所覺地放下碗筷,和你一起看向他。
“鬼殺隊有五大基礎呼吸——風、炎、水、雷、岩。其中岩之呼吸是最為特殊的。”
鱗泷解釋。
“這是意志如磐石一樣的人才能修煉的呼吸,不但要意志堅強,還需要擁有經得起千錘百煉的體魄。”
岩呼一脈的弟子,大多都折在地獄般的訓練裡,或是受傷過重不能成為劍士,或是承受不住逃跑,比比皆有。
“因此,岩之呼吸是最難以傳承的呼吸,現在岩之呼吸僅存一人,就是現任岩柱——悲鳴嶼行冥。”
鱗泷左近次說着微微歎了口氣,他和主公一樣,一直都有擔心岩之呼吸是否能繼續傳承下去。
不過現在,他看到了希望的種子。
“阿蟬,你擁有堅強刻苦的意志,極盡強橫的□□……而且岩呼一脈,曆來使用的都是重型武器。”
鱗泷将目光移到你的雙手上。
細幼,白皙,指節修長。
經過至今為止兩年的艱苦訓練,也依舊柔美如同貴女執筆的手。
因為一切曾留在手上的斑駁傷痕,都已經完美愈合,連繭子都沒能留下。
這是一具,怪物般的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