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你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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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清涼的水從竹筒裡傾瀉而下,澆得你衣襟濕透。
“咳咳咳!”你被嗆得直咳嗽,咽下兩口甘甜的水,皺着眉從昏迷中醒來。
視野尚還朦胧,隻能模模糊糊地看清是在坡上,天空仿佛離你很近,你神志不清地伸出手,妄圖觸摸。
柔軟的手接着被一片寬厚的溫暖包裹,你被人牽引起坐起來,這會兒才開始回神,望向四周。
悲鳴嶼将你拉起來後,就收起竹筒站起身,你看見你推的那塊岩石正穩穩的立在坡頂邊緣。
“你做到了,阿蟬。”鱗泷先生欣慰地摸了摸你的頭,你露出高興的笑容,心裡卻有點想哭。
哭是不可能哭的,你還要面子,想想就行了。
“這隻是剛開始。”
悲鳴嶼行冥看起來并不樂觀,“既然你證明了你的能力,接下來我會收你為弟子,希望你能堅持下去。”
不是你的錯覺,悲鳴嶼行冥确實不願意輕易收徒。尤其對方正值心性不定的年紀。
“我會盡我所能地去攀升。”你回答道。
經曆過推石測試後,你更加正視未來艱難的修行,無法保證自己會不會哪一天熬不住退縮,總之走一步是一步,既然來了,總得有收獲。
塵埃落定後,鱗泷就與你告别返回狹霧山。
從此你正式開始在岩柱手下訓練的地獄生活。
推巨石扛圓木沖瀑布,簡單,枯燥,又無比艱苦。
石頭從開始的一噸逐漸增加到三四噸,圓木也從一根到五根……瀑布的水寒冷徹骨,帶着碎冰,一旦放松肌肉就可能會被壓力沖斷骨頭,比起來岸上的岩石都能算是暖爐。
你每天都是視死如歸地豎着走去訓練,又一臉死相橫着被岩柱抱出來。
隻要你沒練到昏厥,他就繼續讓你堅持,以至于你心理逐漸變态,晚上夢話都是“哈哈哈哈我不做人啦!jojo!”
不把自己當人看後,你就感覺好受多了。
好幾次你都動搖過,但最終還是相信這具生命力頑強的身體不會輕易挂掉,催眠自己一切殺不死你的東西隻會讓你變強。
後來當你能按時完美完成這些訓練後,悲鳴嶼又給你增加新的内容——火刑。
這是被折磨得欲死欲仙的你為這個魔鬼訓練取的名字。
扛着石頭在火焰灼燒的地上紮馬步……你能忍着沒跳腳是因為你已經又痛又累到靈魂出竅了。
這就是岩呼的修行嗎,難怪這一脈目前隻有岩柱一個,能傳承到現在真不容易。
好想回狹霧山,鱗泷老師的訓練都比悲鳴嶼這邊更溫和。
這一系列可怕的摧殘,以痛止痛般地治好了長期困擾你的幻痛。
你此刻終于明白為什麼悲鳴嶼行冥可以面不改色地完成你兩三倍的訓練量——他的痛覺神經早就失靈了吧。
嗚嗚嗚嗚,你一邊在心底痛哭流涕,一邊在趁訓練結束即将吃晚飯之際抽空給親朋好友寫信。
陽太表哥、楓岡師父、粂野和不死川兩位師兄,鱗泷老師,真菰,還有锖兔(委托真菰在墳前燒給他)
一個月裡,加上回信,你需要寫十三封信。
“陽太表哥,我最近心中充滿祥和,換了座寺廟修行,每天過着苦行僧一般充實的生活……辛苦你收租了,租金你拿一半吧,結婚後哪裡都需要花錢呢,日後有機會來看望你們。”
“鱗泷老師,近來可好?到目前為止我一直都在錘煉體魄,還沒開始學習岩之型,另外行冥先生真的很不擅長教人……”
你一封一封斟酌着寫,停筆後等着墨迹風幹。
說起來,你已經有兩個月都沒收到粂野和不死川師兄的來信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們太忙。
這麼一想,你幹脆又寫了封信詢問楓岡師父是否了解他們的情況。
關于悲鳴嶼行冥,剛開始時他對你有些冷漠,但還是盡職盡責地教導你(死裡訓練絕不放水),因為訓練太過嚴厲殘酷,你對他不怎麼親近得起來。
後來相處一段時日後,你因為他每日都要陪同你一起完成超出你三倍量的訓練,對他相當敬佩,他也很訝異你能不哭不鬧堅持下來,對你似乎有所改觀。
值得高興的是,現在你們終于能坦誠相處,對于這個年輕的岩柱,你也能真心稱呼“行冥先生”了。
“身體中心腰腿部分最為重要。以強韌的腰腿穩住身體,繼而使出準确的攻擊或擺好不會散架的防禦。”
晚飯後,悲鳴嶼行冥點燃燭火,在禅房裡對你進行理論教導。
橙紅的燭火柔和跳躍,滿室光影宛如水波一樣粼粼流動。
悲鳴嶼輪廓硬朗的臉一半映着燭光,一半埋于暗影,目盲的雙眼依舊靜靜流着眼淚,一條窄長的傷疤貫穿他飽滿的前額。
“……接下來繼續修行般若心經。”他分享完體術經驗後,就開始教你念經。
你每次在沖瀑布時都會念悲鳴嶼教的經文,一是為了凝神靜氣,二是一旦你昏死過去停止念經,他能及時發現搶救……
總之,能活到現在真的很不容易。
“……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
你跟随悲鳴嶼一起念着,他的嗓音低沉醇厚,誦經時平和而有韻律,你聽得昏昏欲睡。
“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他聽見你的聲音越來越低,寬容地說,你胡亂點了點頭,打着哈欠回屋洗漱睡覺。
在你睡下後,悲鳴嶼行冥從櫃子裡拿出木闆,伏案刻字,他在給鱗泷寫信。
[鱗泷先生
拝啟 冬日寒風凜冽,望先生身體康健。
您說得沒錯,阿蟬确實是個堅強刻苦的孩子,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我已認可她的資質和品行……]
悲鳴嶼行冥頓住刀,摩挲着木闆,不知想到了什麼,接着又繼續刻。
[我曾因為過往一些事而變得疑神疑鬼,認為所謂的孩子,是純粹無垢,弱小,動則說謊,會毫不在乎地殘酷行事的私欲集合體,到了生死關頭都會暴露本性。]
[但阿蟬打破了我的偏見,到目前為止,她從沒有對我誇口說謊,即使遍體鱗傷,也從未哭鬧放棄,表現得超乎我的預料——]
[我開始願意相信她了。]